非典型性奸臣(27)

作者:君复竹山

百姓与他何干,朝廷与他何干,萧家的天下又与他何干,他要他的爹娘。他只要他的爹娘。

他与父亲不同,甚至与朝廷里其他官员都不同,他自一开始便没有其他那些读书人踏上官场的初心,他本就不是为了安国兴邦入的仕,他就是为了斗倒赵氏,让那赵午老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全化为泡影。

而祝临这方面与自己恰恰相反。

他还记得五年前,尚且还未完全长开,声音都青涩得雌雄莫辨的祝大公子谈起自己抱负时的模样。一腔少年意气,满心是造福黎民,肃清朝野——肃清朝野,怎么可能呢?那年轻得一双肩膀还没来得及担起事儿的少年人许是不明白,什么叫做人心。

然而他总归是对祝大公子多有包容的,于是在对方问自己的抱负时,也未曾将那凉薄的回答如实道来。即便他其实只想为薛家洗尽陈冤,为父亲讨个公道,无关天下,无关黎民。

可既然这个让自己破例包容的少年人说了那样的豪言壮语,他便在这后头多加上个为对方毕平生所愿,凑齐了有关天下黎民的抱负也好。

“为薛家洗尽陈冤,为父亲讨个公道,为你毕平生所愿。兴社稷,安黎民,定四方。”

兴他口中的社稷,安他口中的黎民,定他口中的四方海内。毕竟,谁让他是祝临呢。

父母走后唯一一个不带什么目的对他好的人。

薛公走后,薛府就剩他这么个半大小子,外头却还有不少薛老爷子得罪过的大人们在朝为官,上京谁人不是对薛家落井下石?最后就剩这小祖宗跟不明白那些人情|事理似的,一个劲儿照旧往自己身边凑。

彼时薛斐心都是冷的,也没给这人多少好脸看,可小祖宗不被供着,也一点没被消磨掉热情,还跟个牛皮糖似的甩不掉,更是因那时不懂事的京中幼童们笑薛斐没爹娘跟人打过不少架——硬生生用那死缠烂打的毅力把薛斐小公子的冷心都给捂热了。

薛斐常常想,这位小祖宗到底是那时年纪太小所以没心没肺了些,还是目光过于长远,心思过于深沉,小小年纪就知道拉拢人心了呢。

后来他才知道,祝临真就是个心思单纯得近乎天真的,甚至对谁都是一样,连个街角的糖葫芦小贩都能记得清楚,并尽心体谅。

可薛斐早年便没了爹娘,身边终归也只剩了这么一个不带任何目的结交的人,对他而言,祝临终归太特殊。

薛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眼底落下一片阴影,如地底暗河般叫人一眼望不清深浅。眼见祝临要往桌下翻,薛斐心下一惊,眼疾手快将他给按住了。

许是感受到了薛斐指尖的寒凉,祝临轻轻咳了声,迷迷瞪瞪地抽出自己压在脑袋底下的手臂,预备换个姿势再睡。薛斐这才从万千繁杂思绪中抽离出来,扶住他肩膀叫他躺不下去,轻声道:“回房睡去。”

占了下风的小祖宗不乐意地皱了皱眉,也没全醒过来,此刻的反应全是下意识的状态。

薛斐在这人身上又依稀找回了些从前的影子,不由得笑了两声,声音放得更轻:“这儿睡久了会着凉,还是回去睡的好,你若不愿走回去,我背你就是。”

这种情形在旧时太过熟悉,导致祝临盹着便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拽住薛斐的领子,薛斐十分顺服地蹲下身,将对方小心翼翼地揽到背上,缓缓直起身来,竟有些艰难——这时薛公子终于感受到了祝临实打实的,与幼时不可同日而语的重量了。

薛斐强自镇定,挪起步来比平日里要小个五分,远远看着却似乎还算轻松。他慢慢地,一步一步踱到给祝临安排的客房门前,屈膝将虚掩着的门顶开,踏了进去。

祝大公子被小心翼翼地放到锦被上时,皱着眉梦呓了两句,但是音调低得叫人听不分明,又很快将后面的声音吞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白天里实在没时间修文,后天一定准时。

☆、任之

第二日恰是旬休,薛斐一早便起身出了府去。祝临虽说是惹了祝丞相不痛快无家可归,可他本人并无悔过之心,非但没有回府给亲爹低头认错的意思,甚至没事人似的闲闲上了街四处转悠起来。

上京的街市素来热闹,祝临嫌主街闹腾,便百无聊赖地踱到了沈氏的字画铺子门口。京畿的官宦子弟们不少都在今年参加秋闱,这些日子都活络得很,因而素日冷清的字画生意也比之平常稍微红火了几分。

店里的伙计不知昨夜做什么去了,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半趴在柜台后头撑着下巴打呵欠,见了祝临进门,才慌起身迎上来,笑出一脸谄媚:“公子要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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