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为凰(10)
轮椅在担架另一边停下,廉贞公子垂目而视,却不言语。
惠娘心中忐忑,他到底想做什么?
安静许久,这位廉贞公子缓缓启口:“为什么你不说话?明知道他们在诬陷你的长辈。”
听到这句话,惠娘吃了一惊,看向这位廉贞公子。她之前见廉贞公子为那和离书作证,还以为他信了周茵如。
陆明舒睫毛动了动,抬起头,眼神木然。
廉贞公子微微倾身,居高临下,又重复问了一句:“为什么?”
陆明舒收回目光,仍旧望着担架上的母亲:“因为,我们只有三张嘴,他们却有千千万万张嘴,说了也没用。”
“是吗?”廉贞公子眼中波光流动,不知道是悲悯,还是无情,“那你什么时候会说话?”
陆明舒握着母亲冰冷的手,呆滞的眼神一点点地恢复生气。
然后,她说:“当我说话有用的时候,当我说话……天下人不得不听的时候。”
得此答案,廉贞公子微微一笑,有如初春融雪。
“记住你今天的话,希望我能等到你说话的那一天。”他解下一块玉坠,卷起流苏,低身放到她手边。
七真观弟子推动轮椅,往殿外行去。
惠娘和阿生双双“扑通”跪下,惠娘悲声道:“谢公子今日一言!”
轮椅抬出偏殿,慢慢远去了。
那张和离书的日期确实是宣平五年,可那纸,却是西川常用的绵纸,而不是东越惯用的宣纸,墨迹亦不像经过八年的样子。
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一看便知。
第7章
不多时,终于有人过来了。
这人看起来像个管事,进来也不与他们打招呼,扬了扬手,就有几人上来抬起担架。
惠娘慌忙问:“你们这是做什么?想抬我家夫人去哪里?”
那管事冷冷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家夫人不要治丧吗?”
不等惠娘回答,一行人抬起陆清仪的尸身出去了。
惠娘忙叫上阿生,拉着陆明舒,跟了上去。
九瑶宫地处高峰,外面冷得很,有些地方还有积雪,并不好走。这些人早已习惯,走得飞快。陆明舒三人,一个孩子,一个女人,一个伤员,在后面追得辛苦。
宫殿相连,走了一重又一重,最后在一间偏远小院停下。
小院正堂,已经放了一具棺材,那些人放下陆清仪的尸身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一行人搬来白幡、寿衣、麻布、火盆、黄纸等物。
管事站在他们面前,语气冰冷:“掌门夫人心善,许你们在此守灵,三日后你们是要扶棺回乡,还是火化,都由你们。”
当他说到掌门夫人时,陆明舒站在陆清仪面前,握紧拳头,面无表情。
管事说罢,便掀帘出去了。
下仆们也都走得干干净净。
没有人帮忙,他们便自力更生。
阿生一瘸一拐地布置灵堂,陆明舒帮着惠娘给陆清仪擦洗遗体、更换寿衣。
布置完了,三人换上麻衣,围着火盆叠元宝。
虽然没有人会来吊唁,但所有丧仪,他们做得一丝不苟。
这时,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踏入堂中。
惠娘霍然站起,愤然道:“你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付尚清。
他仍然戴着那牢不可破的面具,轻声道:“好歹夫妻一场,我来送她一程。”
“不需要!”
付尚清却不理会她,望向陆明舒:“你过来。”
“小姐。”惠娘紧张地握住陆明舒的肩膀。
“惠姨,没事的。”陆明舒低声道,“这是我爹。”
惠娘心中一痛:“小姐……”
陆明舒深吸一口气,稳稳迈出步去。
跟在付尚清身后,陆明舒进了原本应该用来待客的隔厅。
付尚清在主位坐下,习惯性地想去捧茶,可惜捧了个空。
他摸摸鼻子,看向自己这个从未见过的长女。
她五官清丽,像陆清仪多些,是东越女子典型的婉约相貌。不过,鼻梁甚高,长得像他,看起来便有几分孤冷。
他心中一片漠然,语气也很平静:“等你娘丧事办完,就搬到碧溪谷去吧,我给你找了个师父。”
陆明舒霍然抬头。
这边的偏僻小院,父女进行有生以来第一次会面,那边的华美宫殿,一对姐妹正在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