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48)
舒棠这才抬眼看了他一下。只一下。然后她“哦”了一声,就一个人绕去后院儿了。
待舒棠走了,云沉雅一张脸忽地沉如冰。他将手里折扇转几圈儿,“啪”一声往墙上一炸。扇子委地时,碎裂成片,再瞧不出原先的模样。
秋多喜与唐玉方才各自想着各自的事儿,没注意到另俩人的动静。直到听得这声响,他们才回过神来。云尾巴狼的眸子如夜狼,深而凌厉,里面暗藏着波澜。下一刻,他无所谓地看了眼舒家客栈,再一纵身,便使轻功遁迹了。
秋多喜愣道:“这是咋啦?”
唐玉想了想,对她说:“你先回家吧,还跟往常一样,莫跟人说找着我了。”
秋多喜难得见唐玉一脸肃然,问:“你是咋啦?”
唐玉再一沉吟,咬牙道:“我还跟云府里头住着去。”
云尾巴狼今日一回府,一干下人便觉得他杀气腾腾,连莴笋白菜都不敢上前。未几,一个丫头沏了茶来,云沉雅接过喝了两口,忽地随手一扔,将茶盏砸了,清清淡淡地跟跪了一地的下人说:“让司空幸到我书房里来。”
书房内,一灯如豆寥寥燃着。云沉雅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说,舒棠是什么人?”
“这……”司空幸迟疑,“属下实在不知。”
“不知?”突然地云沉雅就笑了,“是了,我也不知。能潜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一副老实憨态,且还来去云府自如。倒是我小看了她的本事。”
司空幸不由地道:“大公子,恕属下直言。纵然舒姑娘的身份有可疑之处,但她平素里的模样,真真半点不像是装出来的。”
云沉雅听此言,心中更加纷乱。思及舒棠平时憨态可掬,又哪里有半点作假的样子?可今日叶小宝的反应又……
他再沉了一口气,镇定下来:“你是说,恐怕舒棠自己也不知情?”
司空幸道:“属下不敢妄下判断。”
云沉雅摆了摆手:“算了,你且说说今日从叶妈那里问出什么?”
司空幸正要答,忽闻门外,老管家敲门三声,道:“大公子,唐公子回来了,说是有要事要见您。”
第23章
唐玉进屋后,云沉雅也不多言,挑起狼毫笔往左侧的太师椅指了指,邀他坐下。
司空幸见了唐玉,略有迟疑。云沉雅端起茶来呷一口,道:“不碍事,你且说吧。”
若要为叶小宝的癫狂症追溯个源头,叶妈自己也弄不清,只说这病症肯定跟他爹的失踪有关。叶小宝九岁那年,他们一家子曾一起去过穆东。穆东,顾名思义,是南俊国的东边。穆东有三州,均是方家的管辖之地。那年间,叶小宝的爹还在。有一回,叶爹一大早带小宝出门,说是随便逛逛凑凑热闹。叶妈等到了晚上,回来的只有叶小宝一人。当时他嘴里也是呜哩哇啦地念叨着什么,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磕头,形同今日一般。
叶小宝的癫狂症足足治了半年,可叶爹再也没回来过。叶妈本想从小宝嘴里问出他爹的下落,可任凭如何旁敲侧击,叶小宝都缄口不言,时而还做出惊骇状。半年后,叶妈以为儿子的癫狂症好了,便带他回了京华城。之后叶小宝的病又犯过两次,因由不明。
司空幸说完,便径自退到一边。
云沉雅倒提着狼毫笔,在桌案上敲了敲,转头问唐玉:“你怎么看?”
时年叶小宝二十有三,他九岁时,便是十四年前。联兵符五年一动,十四年前,恰巧归属方家。唐玉沉吟片刻,只说:“元和一年,又是在穆东,恐怕不是巧合。”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唐玉已对方家起了疑心。
云沉雅看了他一眼,又笑了一声:“问题出在他的伤口。”手中笔转了两圈,他提笔往眉心一点,“在这里。”
唐玉不解。
云沉雅道:“寻常人以头抢地,伤得都是额际,何以叶小宝偏偏伤在眉心?”
唐玉一愣:“也许……习惯使然?”
“不可能。”云沉雅斩钉截铁,“我今日仔细瞧过,叶小宝磕头时,每磕一下,眉心都撞在地上一颗尖利的石子上。如此磕头,整个脸部要平衡朝下,更会伤到鼻子和颧骨。寻常人哪里会这样磕头。”
再笑了一声,云沉雅又说:“舒棠不施装扮,眉心间的那颗朱砂倒是刺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