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8)
赵荞眨眨泪眼,倾身以指尖轻轻摩挲他的下巴。
“只要你赶快醒来,我甚至可以答应叫你一声……那什么。”
以往他总委屈,嫌她大剌剌唤他“贺渊”不够亲昵。
他有个只家人亲族才知的别号,是成年冠礼时起的,叫“逸之”。
当初两人互表心意时,他曾要她今后改口叫他“逸之哥哥”。
这么恶心巴拉的黏糊称呼,赵荞听了差点没当场打死他。
“我很讲信用,你知道的,”赵荞难得软声软气,像个拿糖果哄小孩儿的怪姐姐,“若你这时醒过来,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但这辈子就只一次,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可惜他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就这么自说自话好半晌后,天色已不早,再逗留下去显然不合适了。
赵荞揉着眼睛站起来:“我明天再来。若明天你还不醒……”
终究说不出什么威胁的话。
她轻咬下唇,红着眼眶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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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几名太医官正小声探讨贺渊多日不醒的缘由。
见赵荞出来,几名太医官立刻停交谈,齐齐围了过来。
其中一位叫韩灵的年轻太医眼神最是急切。
“怎么样?我的法子有用吗?”
韩灵是随驾去遂州的太医官之一,贺渊恶战重伤被送回京的路上都是由他开药、下针的。
眼见贺渊脉象已稳,却始终没有醒转迹象,韩灵自是比谁都急。
赵荞心下烦躁,忍不住迁怒:“我照你的法子一直同他说话了,根本半点反应都没有。你那是什么破医术?!”
韩灵抓耳挠腮,焦躁又尴尬。
“贺大人是头部受重创导致的昏迷。这人的脑子吧,它是个很复杂又很玄妙的……”
“我又不是医家弟子,别说些我听不懂的,”心烦意乱的赵荞恼火地摆摆手,嗓音软了两分,“你们快进去瞧瞧,我明日再来。”
说完,在眼泪彻底无法克制之前,疾步离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赵荞,怎么能在陌生人人面前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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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贺渊家出来后,赵荞并未回信王府,而是驶向柳条巷的某座宅子。
她虽是个宗室贵女,却并非饱食终日、混吃等死的金贵摆设。
少有人知,她就是这几年京中声名鹊起的“归音堂”主事者。
归音堂算个商号,名下有遍及多个州府郡县的茶楼、酒肆二十余处,又有七个常年走南闯北的说书班子,更办着一份专讲逸闻趣事的杂报。
柳条巷这宅子是赵荞赁下的,归音堂的事务都在柳条巷内的这宅子中处理。
前些日子她在王府养病,许久没过柳条巷来,都是她的几位得力助手在打点一切。
“忙你们的,不必管我,”赵荞向围过来的众人摇摇头,“我找小飞问点事,叫他到南院书房来见我。”
为了让说书班子随时出新鲜本子,也是杂报需要刊载各种新奇的市井逸闻,归音堂各地掌柜们会留心客人闲谈到的各类大小消息,记录下来传回京中柳条巷这宅子里。
做为归音堂主事者,赵荞被戏称为“大当家”,她手底下那几个左膀右臂自就是“小当家”了。
小飞是归音堂的小当家之一,主要的职责就是归总这些消息并甄别真伪、轻重,再将这些分配给说书班子或杂报用。
因这些消息几乎都是对市井闲谈的记录,三教九流之人嘴上没把门,闲话中时不时就会透露点东西。小飞这人格外机敏,经常从零碎消息里顺藤摸瓜,扒拉出些惊人的秘辛。
“二姑娘,您是想问邻水冬神祭典上圣驾遇袭的事?京兆府发了榜文,不让私自打探、议论这事,咱们能拿到的线索很少。刺客的身份,眼下没个准确说法。”小飞坐在赵荞对面,不停搓手。
赵荞将面前的热茶盏推给他暖手用:“那些刺客是怎么出现在典仪台附近的,这事有风声吗?”
冬神祭典提前两个月筹备,各地往遂州的大小通道上都设了哨卡,凡进遂州必定会被查验身份路引,还会检查随身物品。
到了遂州后,想进祭典所在的邻水城,更需再经过十几次的反复盘查。五十名带着兵器的刺客,究竟是怎么进了邻水城的?
“事发后,陛下立刻下令封口,近来遂州那头还没什么关于这事的风声。我叫那边的掌柜们留心着些,一有蛛丝马迹我就禀报给您。”小飞双手抱住热乎乎的茶盏,“您不会是想……替贺大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