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80)
南小桃花看了戏,心qíng极好。晃了晃头,给萧满伊甩了一脸水珠子。
萧伊人惊得叫唤,扬开白绒扇就往她方向一扇,一蓬雪粒子如撒盐,忽而往南霜脸上拂去。
南小桃花急忙闭眼,雪粒子黏在她的睫毛眉梢,样子着实令人好笑。
萧满伊笑得正欢,忽听到身后叶儒唤自己。她转过身去,叶儒此时已换了装,披了件暗色斗篷朝她走来,见了二人,微微施礼道:“伊儿与南姑娘要走?”
萧满伊笑道:“本想与你道个别,可见天太晚了,”见着叶儒面有不舍之意,萧满伊又安慰他说,“我二人的住处离这儿不远,日后仍旧常来。”
叶儒微微愣住,神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须臾又问:“伊儿住哪里,不若再留一时,待会儿我遣人送你二人回去。”
瞧见叶儒如此挽留,萧满伊再推诿便有些说不过去。可此时天已近晚,虽若被于桓之发现自己与南霜偷溜了出来,也不知第二日这小魔头会作何反应。
正在两难之际,旁边南小桃花忽然说了句:“叶公子,我瞅着你是瞧上她了。”
南霜的语速极慢,语气极为平静,话里话外不待一分一毫的戏谑,反而极其认真。她瞧着叶儒吃惊地看向自己,继而又抬手指着他的眼,耐心解释道:“我是从你的眼里瞅出来的。”
“啪”一声响,萧满伊抬手就在南小桃花手上拍了一小掌,回头正yù解释,却又瞧见叶儒抬目望着漫天的雪,喉结上下动了几下。
这场景怎生得好?屋后埋了银子,墙上写了大字,曰:此地无银三百两。
叶儒的脸色犹带一抹疏红,语气极不自在,吞了口唾沫,像是咽了几句话,只留着台面上的亮堂言语:“我与伊儿自小一起长大,有的是兄妹qíng谊。”
看了出折柳戏,南小桃花今日茅塞顿开,郁结忽解,她直感九万里风鹏正举,领悟力蹭蹭直窜。看穿了叶儒想敷衍过关,南霜也不言语,她眨巴着眼,嘿嘿直乐。
萧满伊在心里叹:养虎为患啊养虎为患。
三人正僵着,青青楼里又走出几人。为首一人年届中旬,锦袍博带,狐裘氅衣,身后两名小厮亦是目露jīng光。见着叶儒,这狐裘男猥琐笑笑,朝叶儒勾了勾手指。
萧满伊晓得这样的事。戏园子的看客,有人专好男风,面相好扮青衣的戏子,若被哪位有钱有势的看客相中,便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叶儒神色一愣,莫奈何地叹了口气,对萧满伊苦涩笑笑:“也好,天晚了,你先回吧。”
萧满伊本想说什么,可此间状况,自己留久了也尴尬,遂点了点头,拉着南霜匆匆离开。
方走了几步,却听身后叶儒闷哼一声,再回过头时,只见他已倒在地上,两名小厮哼哼笑着要走近对他施以拳脚,而那个狐裘男,只是面色冷然地立在原地。
萧满伊正要上前阻止,却忽被南小桃花拉住,压低声音了声:“别去。”
此刻叶儒也偏过头来,眼神无奈苦涩,却又有一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萧满伊咬了咬唇,便回过身离去了,不管身后发出怎样的响动,亦没有回头。
倒是南小桃花,方走了几步,又转头望去,目光从那两小厮身上,移到狐裘男的身上,最后看向倒在地上的叶儒。
方至云上镇时,南小桃花与萧满伊把马匹寄在镇口的一位人家。
夜阑人静,街巷幽幽。要去镇口,需得从方才的巷子绕出。
巷旁的屋檐上,有三人静静而立。雪花纷扬落在为首男子宽阔的肩,他的黑披风上滑过一道白痕,如同他墨发两侧的一缕白。
师涯隐隐望见巷口的两道身影,轻叹了一声,转头与身后二人道:“欧阳少主只让我们探明真相,切忌打糙惊蛇。”
他身后二人,一人身材纤细高瘦,名唤路随,一人挺拔,浓眉大眼,名唤符惜。
符惜面色苍白不见血色,身子周遭,隐隐有戾气萦绕,与杜年年走火入魔之兆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这戾气的xing质,若说杜年年的戾气为暗红,那么符惜举手投足间,便带着几丝苍蓝之气。
路随听了此言,抬手拱拳,笑嘻嘻道了声:“是,公子。”
而符惜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师涯转身于高墙上跃下,走了几步,忽而又回头看着符惜说:“我晓得你担心年年的安慰,可如今,即便你求得南霜身上的水镜,亦无法救她于水火,不若将她留在流云山庄,令于桓之穆衍风二人挑起这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