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197)
穆香香忽而很欣慰。这才是他的弟弟,即便天大的难事到了眼前,亦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勇气与魄力。
于桓之也走上前来,微微躬身施以一礼:“大小姐,宋公子,少主所言甚是。”
然而等了良久,穆香香却并未回答。她抬目望着于桓之身后的萧满伊和南霜,欣慰一笑:“不了,日后有萧姑娘照顾风儿,我很放心的。”
穆衍风怔然,上前一步直愣愣望着他们手上的行囊:“那姐姐和姐夫去哪里?”
穆香香的声音有些哽咽,煞白的手指挽上宋薛的臂弯,片刻后却笑了:“我们去襄阳城啊。”
宋薛闻言,嘴角勾起的笑容,他伸手拍拍穆衍风的臂膀,道:“风儿,我是襄阳人啊。流云庄遭难,我带着你姐去襄阳避一避。”
“可是……”穆衍风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我与小于这趟去京城,危险重重。姐姐和姐夫若跟着我们,也会涉险。不若去襄阳避一避,待风波平定,我再去接你们。”
宋薛会心一笑:“风儿如今镇定从容,义薄云天,颇有盟主气度。你姐姐与我见你如此,倒也能够放心。”
穆香香却垂下眸,目光有些慌乱,她探手从行囊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于桓之道:“带着吧,路上好用。”
于桓之眉头微微一蹙,并未伸手去接:“若我们带了,大小姐和宋公子又如何?”
岂料宋薛却哈哈一笑,说:“小于,我们身上仍有银两,再说了,我宋家家底殷实,此不过区区百两而已。”
穆香香闻言亦笑说:“瞧你,成日成日地炫耀家乡好,要带着我去看,今日该开心了罢?”
天末起风,随风而至的还有第一缕朝霞。
穆香香的眼中始终有水光,倒不如宋薛笑得硬朗。水岸边的木舟摇了两下,船夫走出来催促了一声。
穆香香让穆衍风先走,她抬手拭泪,说是从小到大,未与亲弟弟有过别离。
小渡口上一阵沉默。穆衍风和于桓之都缄口不言,只有宋薛的笑声朗朗,笑穆香香傻气。
于桓之是在离开水岸的百步后,觉察出不对劲的。
天在一点一点亮起来,他忽然顿住脚步,看向穆衍风,“少主。”他唤道,声音已然沙哑,“方才……大小姐和公子。”
穆衍风也顿住脚步,他的影子被日光拉长在长长的青石板路上,显得有丝寂寥。
“你说。”穆衍风道,而他却不曾回头。
南霜感到于桓之握着她的手颤了一下,“方才,大小姐和公子,立在原地,未动过一步。”他顿了顿,吸了口气,“他们指尖有发白的迹象。这世上有种毒,叫做七步散……”
于桓之的话未毕,穆衍风忽然掉转头,朝小渡口处疾奔过去。
他的心思太乱,连轻功都忘了使。
七步散乃世间剧毒,中毒者,七步之内,必会身亡。
轻舟一叶飘dàng在水岸,舟头上的麻绳上系在岸边的木桩上。
“姐——”穆衍风嘶喊一声,玄色衣袍盛满了风,他足尖顿地飞起,拔剑而出,落地的同时,一剑贯穿那船夫的心脉。
汩汩流血涌出,船夫倒下之前,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穆衍风明白,岸边除了穆香香和宋薛,只有一个船夫。中了七步散后,中毒人不能步行七步以上,因此下毒者,必定是那位船夫。
宋薛却在船篷内回过头来,清清淡淡笑道:“风儿,你杀了他,谁带我与你姐去襄阳呢?”
“哐当”一声利剑坠地,穆衍风屈膝直直跪在渡口,他垂着眸,握紧的拳头青筋毕现:“姐,姐夫……”他道,声音颤抖又沙哑,“风儿不孝,未能及时赶来,我……”
“哪里是风儿的错。”穆香香道,“流云庄此番遭劫,我未能及时保住庄中弟子,还要让风儿担待。”
“姐……”穆衍风又唤了一声,“你们别走了,跟我一起去京城。我……我和小于背着你们去,天下之大,七步散必有解法。”
“不了。”穆香香淡笑起来,她抬眸往穆衍风身后望去,唤了声,“gān儿子。”
于桓之的喉结动了动,沉默地走上前来,撩了衣摆,与穆衍风并肩跪在轻舟之前:“流云庄昨日便遭难,大小姐与公子……”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大小姐与公子若非在渡口等我们,送这些银两,恐怕也不会中七步散之毒。”顿了顿,于桓之又道,“因此,桓之也愿意和少主一起,将公子小姐送至京城,哪怕路途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