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春(16)
江蓝生见此qíng此景,以为南霜是有难言之隐。他江蓝生,素来是个耐心且识大体的公子哥,因此他关怀备至地为南霜斟茶,笑道:“那私奔一事不急,不若江某先与南姑娘做个朋友,日后行走江湖,也好有个照应。”
凡成事者,需步步为营,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
“行走江湖”四个字,听得南霜十分受用,随即便一声应下。
正此时,隔间雅座忽然来了几个江湖人。卸下钢刀往桌上一放,便开始八卦近日的江湖趣闻。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头一桩头一件,便是穆衍风万鸿阁抢亲一事。
只听隔坐人举手拍案,朗声道:“嘿!你们是没看见,当时那叫一个jīng彩。且说那江南少主,本不愿抢这南水桃花儿,谁料就在此时,于桓之竟然冒出来了!”
众人一阵惊呼:“于桓之冒出来了?!”
“对。江湖上只道,这于桓之是人见人怕的小魔头,孰料,他其实根本不是人……”
一片静默后,响起颤巍巍的声音:“那……他是什么?”
说话之人咂嘴:“他平素里,总带着一个黑纱斗笠,话说啊……”那人声音放小了点,“话说这于桓之,练的是采yīn补阳的功夫。他爹留下的《暮雪七式》残谱,不得配合《神杀决》一起练么?可这《神杀决》早年就失传了,所以他走火入魔,面容扭曲,只好用块黑纱挡着,采女子纯yīn之气压制内息。”
另一头又是一阵抽气声。
南霜颇有些困惑地望了望身边几人,王七王九早就吓得脸色煞白。江蓝生很温qíng地为她夹了块jīròu,摇摇筷子,啧啧两声:“江南流云庄,是非之地。”
穆衍风不与他计较,与童四一样,从容不迫地夹菜吃饭。
江湖上有关于桓之的说法太多,有些流言,离谱到天花乱坠,比如什么于桓之本是从石头里蹦出的妖怪;比如小魔头需日日一碗人血将养着,不然就狂xing大发;再比如于桓之的父母,一个是青鸟怪,一个是鲤鱼jīng,两妖修仙路上狭路相逢,产生爱的火花,遂诞下作恶多端的于小魔头。
因此说起来,隔坐几人对于桓之的看法,还算有些靠谱。
说话人又咂咂嘴,接着道:“这面目扭曲后,不能示人不是?于是他就找来一张画皮。调戏良家女子时,便披在身上,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等采花完毕,再脱下来。”
那厢抽气声变得更为急促,又有人问道:“那他采yīn补阳,跟穆少主又有何gān系呢?”
“怎么没关系?”隔壁人拍桌,“穆衍风抢的人是谁?南霜,天水派南九阳之女,南水桃花!”
“哦——”众人恍然大悟。
江蓝生又啧啧两声,拿起白绒扇,为南霜扇了两把,道:“南姑娘熄熄火。”
南霜瞅他一眼,抬手摸了摸额角,道:“我现下,亦是很冰冷。”
“这个于桓之,老这么采yīn补阳,用一个丢一个,也不是办法。若自己提亲,江湖上的女人,哪个敢嫁给他?这穆衍风是他的哥们儿,于桓之出面,bī得南水桃花嫁去流云庄。这朵桃花,素来便以房中术着称,表面上是嫁穆衍风,实际上……”那边厢放低的声音带了几许笑意,“是给于桓之熄火去啦!”
隔间爆发出一团恍然大悟的哄笑。
穆衍风虽说小事上亦炸毛,然而真正遇事,却是颇为冷静的。此刻他虽有些为南霜鸣不平,但也知晓若提剑过去,将一gān江湖小毛贼一网打尽,一来伤了流云庄的体面;二来更将事态越抹越黑,实属不智。
于是他与童四纷纷举箸夹菜,往南霜碗里送去。
南小桃花有些沮丧。二楼的雅座临着窗栏,她侧目望下,可见凤阳城灯色迷离,流光如长虹,点点烛火似碎星子。
此qíng此景,看得南霜一手拿过江蓝生的白绒扇,呼呼地扇风。瞥见江蓝生诧异的目光,她平静解释道:“我现下,亦是十分得燥热。”
“喜chūn”客栈生意兴隆,一楼满桌,充斥着吵嚷声,小二的招呼声,客人的酒令声,以及歌女低婉的乐音。
隔坐人猥琐笑完后,方才说话那人又道:“其实穆衍风抢亲之事,顶多能在江湖近日大事中,排个榜眼。”
这一说,又挑起了众人的兴致,纷纷问道:“那状元是哪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