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为糖,拐个醋王(7)
罗翠微独自坐在昭王府正殿的厅中等候,顺手端起侍者方才送上的茶盏,不动声色地打量四下。
若只看厅中那些陈设摆件,昭王府似乎并不如她预想中那般清贫如洗,可当她端起茶盏的瞬间,略显粗糙的茶香却又佐证了她之前的推测。
是顶便宜的秋茶。
堂堂一个王府,给客人的茶竟是秋茶,若不是真的缺钱,当真说不通。
她将茶盏放回去,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织金锦暗纹香囊打开,拈了一片南天竺叶放进口中含着。
因她尚还有些轻微咳嗽,出门时便特地将这药叶随身带着。
她轻轻咀嚼着药叶,随手拿起身侧茶几上的小花瓶瞧了瞧,瓶底那个“少府匠作”的印记让她的唇角无声扬起。
但凡御赐之物,大都是有价无市的玩意儿。就算昭王缺钱缺疯了,敢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卖,轻易也找不到有胆子接手的人。
这光景,只怕是能卖能当的东西全出手了吧?
罗翠微正暗自唏嘘着,抬眼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光而来。
也不知为何,很少怯场的她竟没来由地怂了怂。
就这片刻的慌张闪神,原本要放回去的那个花瓶骤然自她手上滑脱,径直往地下跌去。
她浑身霎时发僵,周身里的血都似乎凝住不动了。
完了,这祸可闯大发了。
就在这叫人绝望的瞬间,她眼前微暗,那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已迅疾如闪电一般掠至面前。
片刻后,确认没有听到瓷瓶迸裂的声响,劫后余生的罗翠微这才无声将嘴里的半片药叶使劲咽了下去,胸腔里那颗小心脏后知后觉地砰砰乱跳一通。
她定了定心神,有些僵硬地站起来,轻声诚挚:“多谢。”
那人淡淡点了头,随手将那花瓶放回原处,迈开步子走到主座掀袍坐下,身姿挺拔如白杨参天。
他的衣饰并不华丽繁复,可一举一动所透出的骨子里那份豪迈疏阔之气象,已足使他无需借助衣着矫饰来宣告身份了。
澄明日光下,男子的浓眉星眸熠熠生辉,浅铜肤色的面庞显出刚毅持重的凛冽威势。
这种长相、气质,与常居京中的宗室贵胄那种矜贵俊秀截然不同。
那是边关烽火淬炼出的英朗肆意。
罗翠微敛下轻颤的长睫,眼眸一弯,盈盈执礼。
“昭王殿下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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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女官女将在大缙并不鲜见,可临川军似乎在某些事上风水不大对,从来都是举国有名的“和尚庙”。
虽说云烈是个皇子,可他从戎十年来甚少回京,多数时候都在临川的营中,平日里有交道的大多是麾下那班粗糙汉子。
此时乍然面对个看着就觉娇辣辣的陌生姑娘,他一时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应对,只好沉默地抿了薄唇,绷着脸颔首致意。
好在罗翠微已缓过了被他周身气势所震慑出的怂意,微仰笑脸开口打破了沉默:“今日登门请见实在唐突,多谢殿下拨冗接见。”
其实她原以为要吃上几回闭门羹,今日登门不过是为了展示诚意,没想到云烈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见她,这反倒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两个之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初次见面,当然不能张口就谈那“狼狈为奸”的勾当,尴尬而不失客套的寒暄大概才是最恰当的。
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借道临川对罗家来说虽是迫在眉睫,可这点耐性罗翠微还是有的。
云烈望着她,喉头滚了滚,片刻后才沉声道:“前些日子琐事缠身不得空,久等了。”
罗翠微言笑熟稔,“殿下难得回京,又赶上年节将近,自有许多事要忙,等等也是应该的。”
她这种“逢人自带三分熟”的笑模样,对云烈来说很是陌生。他暗暗揣度着对方的来意,口中平淡地“嗯”了一声。
面对他的冷淡,罗翠微面上笑意不改,接口又道:“三番五次请见殿下,主要是有个小小的不情之请。”
云烈的眸心湛了湛,淡淡挑眉:“说来听听。”
“家父前几年在海上出了点事,伤及肺腑,一直在家中安养着,”罗翠微娓娓道,“近来有大夫说,若每日有几片新鲜的紫背葵叶子入药,对化解肺腑上的淤血损伤大有助益。可这紫背葵在京中本就稀罕,各家医馆便是有少少存货,也并非鲜叶。这紫背葵多见于临川,或许殿下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