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337)
铁口突然打开,那双眼冷凝,刺字遮不住他的俊华,“要想活命,最好听话。”
“你自小为奴?”左拐却问。
那双眼一敛,铁口毫不迟疑合上了。
“师父为何那么说?”不知怎么,采蘩挺好奇。
“他的黥面很淡,囚字不明显,应该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刻上去的。这样的人多出生于大家族,受长辈牵连遭到无妄之灾,不会对北齐有太多感qíng。”左拐语气顿了顿,“采蘩,你若想逃跑,可从他身上试着手。”
采蘩记住,但道,“师父说得好像就我一人想逃似的。”
左拐却没回应,只盯着外面瞧。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囚车停住,有人在开锁。采蘩感觉自己的袖子有些沉,低头却见语姑娘的手。
她咬白了唇,呼吸不太稳,眉头蹙结,目光不敢抬。
“我也怕。”采蘩轻声说,“不过外面那些人就希望看到我们惧怕的表qíng,别让他们可以得意。我们可能会被折磨,但有一样不能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哪怕,生不如死。”
语姑娘抬起头来,“这话我姐姐也说过。姐姐死后,我有时会想,她到底会不会是自尽的。西大公子终有一天会娶别人,姐姐比谁都看得清楚,她为何突然因此想不开?我若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查这件事。”
明姑娘的死另有其因?采蘩连感叹都来不及,囚车的门打开了。
“下来,下来,滚下来。”几个士兵拿刀把敲着车,“别打什么鬼主意,敢跑老子就敢把你们往死里整。”
左拐和于良走在前头,刚到车门口便被人硬生生拽下去。而语姑娘一露面,士兵们看得眼睛发直。一水泱泱清雅的大美人。有胆大的,伸手就想占便宜。至于旁边那个肿脸眯眼,衣裙上沾满泥巴的女人,没人在意。
在泥沟里跑了个来回,又挨了假村长一巴掌,肩膀让他冲了一拳,三日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恢复得缓慢,此时的采蘩看上去就跟弓背乡下妇人似的,居然还有点因祸得福了。
“这四位是滕将军要见的人,不可粗鲁对待。”黥面人开腔。
士兵们听到滕将军的名号,有所收敛,但眼睛似贼,色迷迷盯着语姑娘不放。
语姑娘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蓄起的勇气散了大半,不由往采蘩那边缩靠。
左拐看得分明,拉于良挡在语姑娘另一边。
“走吧,已经有人进去通报,别让将军等。”黥面人头前带路。
到了厅堂外,有个小兵迎上,面色忡忧,“慕哥,你顶撞勒将军了?他正在里头跟将军告你状,说你目无军纪,敢跟他拔刀呢。也不想想,这个计划是你提的,他占了你的功劳,还翻脸不认人。”
黥面人,也就是慕哥,神qíng不变,“不用跟小人一般计较,大将军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
“阿慕来了没有?”堂里传出一声师吼。
小兵立刻站得笔直,大声回答,“来了!”
阿慕拍拍小兵的肩,示意他安心,便往里面走去。
采蘩跟入,看到假村长勒将军歪嘴哼哼,告了状犹未满足的脸色。另一个人,五十出头,眼若铜铃,虎面,膀大腰圆,应该就是滕大将军。
“勒将军,你可以退下了。”滕大将军一见左拐,敛眸。
“大将军,我跟您说的事--”勒将军还想听他如何惩罚家奴。
“大战将即,一兵一卒都十足珍贵,暂且记下,让阿慕戴罪立功吧。若无功相抵,再论罚不迟。”滕大将军不轻不重说了两句,“皇上封宋定为元帅,昨日入城,你既然回来了,去拜见他一下吧,应有新的调派。”
有更大的上司来了,勒将军再也坐不住,忙不迭拱手就走。
“昔年还是一个千夫长,如今统帅数万兵马,我们之中也只有你飞huáng腾达了。”左拐这么说,大家才知道他和滕大将军居然是旧识。
“你年纪大了,所以记xing不好是不是?当年我放你一马,说过再不要踏进霍州一步,否则有来无回。你说,这会儿站在我面前,算什么意思?”滕大将军chuī胡子瞪眼。
于良悄悄在采蘩耳边说,“听起来师父和他是朋友,咱们这回有救了。”
采蘩心想,难说。
果然,左拐挥拳头的样子一下子打碎了友qíng说,“你个糙包脑袋,是我自己送上门来的吗?一身臭烘烘,卑鄙无耻的家伙,我就算死,都不会往你跟前凑。而且说什么放我一马,真是皮厚。明明是你推曜晨落崖,作鬼心虚晃了神,才让我跑远了。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再没机会问你。什么感觉?嗯?杀了自己发誓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