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970)
太子的脉案,乃是钟太医管着。
平常太子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请彭乐邑的。
但是东宫的太子妃和两位偏妃。都是彭乐邑管着脉案。
他一时也不知到底是谁生病了。
“没人不安,是太子请彭大人说话。”内侍看了眼彭乐邑。然后语气不情愿说道。
彭乐邑就偷偷撒了个银锭子在内侍手里。
那内侍掂量,约莫五两重,就不着痕迹藏在袖底,悄声道:“奴婢也不知太子爷唤大人何事。太子爷才从坤宁宫回来,看了皇后娘娘……”
彭乐邑心里便有数了。
太子定是要问皇后娘娘的病。
彭乐邑心里有点忐忑。他回来之后,想了很久,仍不明皇后娘娘的病因。等会儿太子问起。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难道说,“不知道”?
作为太医院的提点,“不知”这个词,是最忌讳的。
彭乐邑心里打着鼓。跟着东宫的内侍,进了宫门。
现在是七月底,没有月色。夜幕笼罩,宛如一块剪不开的墨稠,把天地包裹起来。
明角灯的光。在浓稠的夜里,化不开一样,很快又被黑色吞没。
彭乐邑记得,方才还清凉,细风徐徐。怎么这会子闷热起来?
是要下雨,还是他自己的心境?
东宫门口的灯笼,把大理石的丹墀照得光可鉴人。
彭乐邑进了东宫,拜见了太子。
太子更换了便服。
他的恩师袁裕业也出宫了。
见到彭乐邑,太子挺和善,笑着道:“这么晚把彭提点宣进宫里,只因吾着实放不下皇后。听闻今天宣了彭提点给皇后瞧病。到底什么病因?”
太子见面就这样说。
他开门见山。
夜已经深了,太子不想拐弯抹角和彭乐邑周旋。
彭乐邑就给太子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这让太子微愣。
彭乐邑磕头完毕,才把谭皇后的病,一五一十告诉了太子:“……微臣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半昏半睡,微臣也不知道她发作起来到底什么样子。微臣所言,都是坤宁宫的孙姑姑所述。”
太子没有说话。
他浓眉紧拧。
彭乐邑看了看太子脸色,顿了下,继续道:“……太后娘娘说,让微臣明早再进去给皇后娘娘请脉。”
太子回神,问彭乐邑:“皇后娘娘发病,太后娘娘知道?”
彭乐邑点点头,道:“知道,太后娘娘当时便在坤宁宫……”
太子略有所思。
他方才看到皇后的时候,皇后那么撒泼,太子似乎明白了一点。
“皇后娘娘她,到底什么病?”太子问彭乐邑。
彭乐邑定了定心神,艰难道:“太子,微臣不知……”
太子猛然抬头,看着彭乐邑,反问道:“不知?”
彭乐邑脸色难看起来。
他肯定的答道:“微臣替皇后娘娘把脉,她如此癫狂,若不是痰迷心窍,便说心腑不宁。微臣的确不知道……”
“你瞧见皇后发狂了?”太子问。
彭乐邑微愣。
他没有。
他是听孙姑姑复述的。
彭乐邑如实回答,说:“没有。”
太子沉思起来。他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沉思着什么。
他每走一步,彭乐邑的心速就加快一点。
彭乐邑紧张得额头冒汗,有点闷得透不过起来。
倏然,一道炫目明亮的闪电,劈进了大殿。彭乐邑骇然,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滚滚雷声。
那雷声轰隆隆从天际滑过。
太子也被惊得回神,看了眼外面,嘟囔道:“要下雨了不曾?方才天气还好好的。”
见彭乐邑还局促站着,太子道:“你先回吧,别淋了雨。”
彭乐邑巴不得,忙行礼告退。
太子则一晚上没有睡好。
外头的电闪雷鸣,越来越烈,片刻,就有石子般的雨点。重重砸在东宫内殿的琉璃瓦上,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的。
太子的思绪。也被打断。
太子妃李氏,则进来道:“太子。已经快三更了,您不歇了吗?”
太子这才进内殿歇着。
他睡不着,太子妃又怕是朝事,不敢过问,也陪着不敢睡。
“……明早,你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别着急回来。彭提点会去给母后看病,到时候你留下来服侍。听听彭提点说了什么。”锦帐里幽暗,太子突然道。
他知道太子妃也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