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599)
盛夏的井水,凉得浸入骨头,镇定大公主一个劲的哆嗦。
她暴怒着,任由下人替她换了衣裳。
果然,没过一刻钟,她的额头开始冒汗。
生病这么久以来,她从来不出汗。
秦申四所料不差,没过半个时辰,真定大公主就大汗淋漓。
大公主忙叫人,又请了秦申四。
秦申四就去了。
他照先前的方法,让大公主用冰凉的井水泡澡,每日泡半个时辰,直到不出汗为止。
旁人泡热水澡才会出汗,而大公主泡凉水澡,一身的粘汗。
她就知道秦申四的方法管用。
一连泡了五天,大公主的病不药而愈。
而后,她亲自登门,给秦申四道谢。
太医院的人就纷纷围着秦申四,问真定大公主是什么病。
秦申四也不保留,道:“先父曾留下药书说,阴盛格阳,阳盛格阴。我早就听董太医念叨过大公主的脉案,如今又看了她的气色,就断定她乃是热证。热极而寒,才会如此。治疗热证,应该用寒药。可是大公主的热证太甚,她服用凉性的东西,立马就加重病情。既然不能用药去祛除热毒,我就想到了井水之寒,正好可以引出……”
太医院人人敬赞。
每个人都有自己熟悉的能力和本事。
秦申四的本事,都是来源于他看过的书、他诊断过的病例。
可是并非每种病都见过。
哪怕是顾瑾之,也未必每种病都会。
顾瑾之就不会针灸和接骨。
所以,秦申四,以及学而博广的彭乐邑,都有自己没有见过、不能判断的病情。
他们皆治好过其他人束手无策的病。
秦申四有精彩的病例,彭乐邑也有,甚至更多。
他们每天都要看很多的病患。
可轮到了简王妃这里,他们俩都束手无策了。
每个人都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大人,我怕是要辜负您了。这场子,我还真镇不住的。我老实跟您说了吧,我能走到今天,顾家七小姐帮了我很大的忙。”秦申四道。
他有精彩的病例。
可是那些病例,并不能为他高升添砖加瓦。
像真定大公主这样的贵胄,治好了一千个一万个,也不及治好皇帝的小病。
偏偏皇帝的病,他们都没有那福气去治好,反而是顾瑾之提醒的。
秦申四不是说,他的太医生涯,都靠顾瑾之。但是机缘巧合的时候,顾瑾之的确给了他机会。
他说他走到今天,是指做到了太医院的院使。
这是顾瑾之帮了忙的。
“顾家小姐啊?”彭乐邑叹了口气,“顾家小姐待嫁,顾家又在守孝,我也不好向简王府引荐她……”
“可我也难当大任啊。”秦申四道。
彭乐邑见他没有谦虚,就道:“那你去吧。简王府那边,我去复命。”
“谢大人。”秦申四送了口气。
他今天休息,和彭乐邑说完了话,就回了自己的药铺。
彭乐邑也收拾好医案,去了简王府。
他把秦申四的事,解释了一遍:“……秦梅卿是太医院第一老实人,他若是能有半点法子,也不敢藏私的。如今怎么办才好,要不要再换个太医来瞧?”
简王阴沉着脸,不说话。
简王妃依旧坐在东次间的炕上。
彭乐邑来了,几个服侍她的儿媳妇和女儿都先进了里屋,只留下丫鬟服侍着。
她目光呆滞,放佛整个世界与她无关。
听着秦申四和简王说话,她突然道:“是要给谁请大夫?”
她这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也能头脑清晰,甚至不知道自己发病时发生了什么事。可一旦发病,不是呆滞,就是发狂。
甚至彭乐邑和简王府的人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又犯病。
她突然开口,让彭乐邑不知道怎么接话。
彭乐邑只好看向简王。
简王只得道:“我这些天,腿老是发酸,想请个太医瞧瞧。”简王有老寒腿。
他小时候在宫里,跟着先皇蹴鞠的时候,不小心将蹴鞠踢到了路过的宫女身上。
那个宫女是太皇太后——他的嫡母跟前最得宠的宫人。
所以,他的嫡母让他跪在坤宁宫外,跪了整整一夜。
那时候是冬月,不至于冻死,却分外难捱,他浑身冻僵了。
他才八岁。
从此,他就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变天的就会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