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455)
信写得很短,寥寥几语。里面没有情深似海,没有海誓山盟。但夏衿却读出了罗骞于这十几个字后隐藏的无奈。
他这封信写在她上京后。那时候罗夫人已为他定下郑家女。他作为已有未婚妻的男子,不能对她再倾吐相思,也不能跟她盟约,让她等他归来。所以只能写这么些话语,传达深藏在他心底的意思。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将信纸撕成几条,再装进信封里,递给菖蒲道:“一会儿把它烧了。”
菖蒲被她这一行为惊得目瞪口呆,口吃地道:“姑、姑娘,为、为什么把它撕了?”
“留着它干嘛?被人发现,又是一场麻烦。”夏衿淡淡道。
菖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可不是么?夏衿是个未婚的年轻姑娘,身上留着一个非血缘亲属关系的男子的信,而且信中语言暧昧,这算怎么一回事呢?要是被人知道,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不要说罗骞能不能回来娶自家姑娘还是未知,即便他俩真能终成眷属,这种私相授受的行为,也是个把柄,以后婆媳不和了,没准罗夫人就会拿来羞辱自家姑娘一番。
这封信,还真是留不得。
“姑娘,奴婢……”菖蒲羞愧地低下头,嘴里嚅嗫着不知该说什么。
“行了,我又没怪你。”夏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当然知道菖蒲为什么会这样。小姑娘对爱情总是怀着满心的幻想与憧憬。像这种,一个男人为了个女人,不惜抛却自己的一切,上边关杀敌,博取功名的行为,听起来是那么的令人感动。即便是心冷如她,在听闻这个消息时,不也深深动容,有过一时的彷徨动摇么?
在菖蒲想来,她跟罗骞是有感情的,只是因为罗夫人的反对才不能在一起。如今罗骞为了她上了战场,她定然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发誓一定要等他回来。即便他不能回来,她也会抱着他的牌位与他成亲,这才是完美的爱情故事,不是么?
王子与公子结婚了,但这不是故事的结局,这仅仅只是故事的开始。
为了她,或许说为了自己,罗骞一怒之下去了边关。可是这一去之下,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内疚,会不会担心母亲的身体呢?答案是肯定的吧?
既对母亲愧疚,等到他跟她成了亲,一旦遇到她跟罗夫人有冲突,他定然会劝她多忍忍,不要跟长辈计较吧?理由是:他都为了她上战场了,她就不能为了他多忍忍,包容一下他的母亲吗?
小事忍忍。大事呢?一次忍忍,两次三次呢?
罗夫人又是个性子固执且脑子糊涂的。
想想那画面,她就不忍看。
她重活一遍,不是来作低伏小,委曲求全的。
恣意畅快,快意恩仇,才是她的风格。
话说到最后。仍是那一句话:她对罗骞。当初仅仅是心动,还没情深到不能自拔、非他不行的地步。
看菖蒲仍是不安,她干脆换了个话题:“对了。董岩一起来了没有?”
“来、来了。”菖蒲说话仍不利索,说完这句话,脸竟然还红了起来。
“呃。”夏衿一愣,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菖蒲。“莫非我不在临江的日子,你跟董岩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董岩跟菖蒲?倒是很好的一对呢。以后一个在外帮她打理生意。一个在内帮她管家,再好不过了。
菖蒲的脸顿时红得要滴出血来。
薄荷见状,在一旁边抵嘴笑道:“不是在临江,而是在来京的路上。姑娘您不知道。路上董公子病了,菖蒲姐姐……”
“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菖蒲不敢跟夏衿怎样。但对薄荷却没那么多顾及,扑上去就去捂她的嘴。脸上的红晕都蔓延到耳根去了。
夏衿刚刚因罗骞的信带来的一点郁卒,被这消息一下驱散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在一旁笑道:“菖蒲,你要真对他有意思,赶紧来求你主子我呀。我心情一好,没准就把你指给他了。”
“姑娘,您也来取笑奴婢。”菖蒲一向稳重,现在被夏衿臊得直跺脚,一副小女儿娇态。
三人正笑闹着,车窗被人敲了两下,夏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妹妹,到了。”
大家这才发觉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
“走吧,回家。”夏衿起身,率先下了马车。
以往总紧跟着的菖蒲这一会儿却没有下来,而是在车里磨磨蹭蹭了一阵,这才下了马车。下车时,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