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250)
却见她湖蓝色的裙摆上,印着一个极清晰的脚印。而刚才,正是朱心兰从她身边挤过。
“不就是踩了你一下吗?又不疼,用得着这样急赤白脸吗?”朱心兰却丝毫歉意都没有,眼里还带着不屑,“你推我下湖我都没说什么呢,踩你一下又怎的?”
朱心兰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李玉媛就火冒三丈。上次出了那事,她回家就被父亲扇了两个耳光,跪了一个时辰,禁足十天。这还不算啥,最要命的是父亲强令她上门给朱心兰赔不是,偏朱心兰得理不饶人,当着双方父母的面直接给她甩脸子。
她正要还嘴,站在她身边的庶出姐姐李玉娟出声劝道:“妹妹算了吧。要是爹爹知道你在这里又跟朱姑娘争吵,回家还得再罚你。”
想起父亲的怒火,李玉媛有些胆颤,可对朱心兰认怂她又不愿意,正为难间,李玉娟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李玉媛的怒气一下消散了。她抬起头看了朱心兰一眼,忽地展颜一笑,对朱心兰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一会儿我给朱姑娘再赔个不是。”
她这态度的转变,不光让朱心兰一愣,便是其他姑娘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玉媛的父亲是武将,脾气既粗且急,处理事情的方式甚为粗暴。李玉媛的性子跟她爹一模一样,否则也不会做出推人下河的举动来。所以此时她忽然转了性子,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偃旗息鼓,在大家看来就很不正常。
大家都将佩服的目光投向了李玉娟,以为是因为她的规劝才让李玉媛发生了转变。
“来,岑姑娘,这边坐吧。”沈玉芳见岑子曼似乎要往夏衿那边去,赶紧拉了她往里面那桌的尊位上去。岑子曼只得歉意地看了夏衿一眼,照着沈玉芳的安排坐了下来。
今天罗府宴与上一次宣平候府宴不同,只要家中孩子适龄,不分嫡庶,都在被邀之列。像朱心兰的庶出妹妹朱心蕙,林云的庶出妹妹林婉、林妤,李玉媛的庶出姐姐李玉娟,都一同来罗府来赴了宴。而且这次宴会是要吃晚饭的,所以即便现在只坐下来喝茶吃点心,也不能随意乱坐了,得照着身份尊卑来。
于是,岑子曼、朱心兰、李玉媛、白通判家的两个女儿白露、白霜,以及沈家姐妹坐了一桌,庶出的几个姑娘和夏衿坐了一桌。
林家的家教很好,林云家庶出的小妹林妤正好坐在夏衿身边,她担心夏衿受到冷落,还时不时地转过头来跟夏衿说几句话。
夏衿在说话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坐在她斜对面的李玉娟面带微笑,似乎正专心地倾听旁边的林婉说话,但她握着茶杯的指节泛白,背脊也挺得笔直。
从心理学上看,林玉娟这看似不起眼的细小动作,最能揭示她隐藏的真实情绪。腰背挺直,握东西太过用力而导致指节泛白,这是心里过度紧张的标志。
可是,她紧张什么呢?
夏衿顺着李玉娟的目光朝隔壁桌看去,便看那边几人也跟这边一样,互相说话谈笑气氛很是和谐,即便是原来争吵不休的朱心兰和李玉媛,都紧挨着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李玉媛还主动将罗府丫鬟托盘上的茶水端下一杯来,放到朱心兰面前的桌上。
夏衿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她看到李玉媛的小指在朱心兰的茶杯边沿轻轻顿了一下。
夏衿的视线倏地转向李玉娟。李玉娟此时正紧张地望着李玉媛,连身边林婉的问话都没有听见。待李玉媛做完那个动作,将茶杯放好时,她才松懈下来,转过头去敷衍林婉。
夏衿无语了。
这个李玉媛,上次把朱心兰推进湖里,这次干脆就直接下药。难道这世上只剩了两个女人,把朱心兰干掉后她就可以嫁给罗骞了么?
料想李玉媛还不至于那么脑残,当众给朱心兰下毒药,她那药无非是让朱心兰有众出丑。不管怎么样夏衿都不准备插手这件事。上次她救了朱心兰,朱夫人那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样子,实在让夏衿腻歪。这一次,她决定袖手旁观看热闹了。
“呀!”一声尖叫从旁边传来,接着“砰”地一声,一个茶壶落到地上,里面冒着热气的茶水溅了一地。
原来是罗府的一个丫鬟,不小心把托盘里的茶壶给摔下来了。
而这时候,夏衿看到在大家转头朝那边望的一瞬间,一只手忽然从岑子曼和朱心兰中间伸了出来,飞快地将朱心兰面前那杯加了料的茶杯,与岑子曼面前的茶杯调换了一下。
看清楚那调换茶杯的是给大家送茶水的罗府的丫鬟,夏衿的眼猛地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