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想到，夫人可能已经……

　　督军若是去了，定会掉入圈套。

　　只是那么jīng明的夫人，她真的这么容易着了叶梦律的道儿吗？程东阳刚刚的消极念头又打消了一般，便更加努力劝白云归。

　　另外的参谋亦在劝，说督军应该相信夫人，夫人说能处理此事，一定不会出差错。督军绝对不能去武汉，否则入了圈套，有去无回，反而成为夫人的掣肘。

　　这些话，很是苍白。

　　什么叫意外？算计之外的才叫意外！她再jīng明，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意外总是不能避免。

　　白云归渐渐松弛下来，好半晌，他才缓慢挥手，让他们出去。他的神qíng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颓靡与悲痛，好似陷入巨大的绝望又希冀绝地逢生的那般。狂热的赌徒输了全部，押上最后一个铜板时，便是白督军此刻的表qíng。

　　他心中对夫人的生死，大约已经明白，却不愿意相信，固执祈求奇迹……

　　周副官颤颤兢兢站在门口，大约过了两个钟头，白督军突然喊他。

　　“……我以前中弹，后背遗留了一颗弹头没有取出。最近疼得紧，你叫人去德国教会医院，帮我要上一间上等病房，我要入院住五天。”白云归的眸子清冽又坚决，“再把老张叫来……”

　　老张是督军府最好的司机。

　　周副官吩咐下去，叫了老张来。

　　“我要去武昌府，老张开车随我去，现在就走……”白云归神qíng坚定果决，眉宇间有杀伐之气，又对周副官道，“你留下来，明日派个人去病房里住着，你守在门外，只说我qíng绪不好，任何人不见。”

　　周副官大骇：“督军！”

　　白云归却冲他挥挥手，道：“执行吧！”

　　周副官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督军这样贸然只身去武昌府，只怕救不出夫人，自己亦会落入圈套。他上前一步，挡住白云归：“督军，您不能冒这样的险！您不是答应程参谋他们，等等再说吗？督军，求您以大局为重！”

　　白云归眼眸有了厉色，声音越发低沉yīn冷：“你的话太多了！”

　　周副官被他说得心底寒颤了一下。

　　白云归已起身下楼，脚步极快。

　　老张连忙跟了上去。

　　刚刚踏入大门，便有副官送了另外一份电报来。

　　白云归急忙接住，就着檐下朦胧路灯看了起来。

　　那紧拧的眉头遽然舒展，yīn沉眸子明亮起来，他缓缓抬眼，露出一个微笑。好似连日yīn霾yín雨天，终于放晴。鬓角有岁月的沧桑，却因为这个微笑，沧桑添了神采，英朗俊美。

　　大约是夫人的好消息吧？

　　因为这封电报，武昌府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虽然笑了，督军依旧jīng神紧绷，喜怒无常。

　　两天后，他收到电报，突然一拍桌子，哈哈大笑：“好个慕容画楼，这个鬼灵jīng！”眉眼间的喜悦难以遏制，连日加在身上的重负消弭，挺拔的督军常服衬托得他气宇轩昂。

　　整个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英武霸气，回头对周副官道：“今晚夫人乘叶督军的专列回俞州，去跟五少爷六小姐他们说一声，我们去车站接夫人！”

　　周副官狂喜，大大松了一口气，扣靴行礼，转身下楼去了。

　　第121章 美人似名将

　　二月中旬的俞州，chūn意盎然。

　　专列一路而来，过了烟柳画舫、细雨杨花的江南，绿色逐渐繁盛。碧树繁花，彩蝶嬉戏，热闹极了。

　　警戒森严的俞州车站却静悄悄，唯有华灯光束里轻尘起舞。

　　白云归面容沉静肃穆，威严冷漠，身边的下属及家人便不敢声响，怕触怒了他，平添霉头。

　　汽笛声悠长传来，铁轨上由远及近的滚轮哐当哐当，众人引颈而望，远处袅袅白雾在空气里泅开。

　　专列到了俞州。

　　白云归眉梢微松，眼眸里的锋锐减了三分。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白云灵与卢薇儿对视一眼，各自笑起来。大嫂这次出门，只怕是帮大哥办事，否则她回来，大哥不会带这么多下属前来迎接。

　　火车停稳，几名陌生的近侍先下来，恭敬立在一旁。

　　罗副官这才下来，直步走到白云归与众位参谋幕僚面前，扣靴敬礼。

　　白云归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身上，含混冲他点头，便越过他的肩头，望向bī仄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