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209)
口吻有些幸灾乐祸。
画楼啼笑皆非。
她便又感叹:“从前觉得新时代可恶,那些新派女人没皮没脸的,跟旁人的丈夫约会看电影,甚至bī得老式正妻离婚。如今倒是觉得,新时代不错,新派女人能走出来,咱们这些老古董,使把劲也能走出去。要是前朝,丈夫不喜,家中姨太太成群,我又没有子嗣,简直活不成。如今,很多人家媳妇闹离婚,家宅不宁。丈夫荒唐,我就忍让,婆婆还觉得我是个顶贤惠的……哎画楼,我最近在学油画,回头我给你画一幅……”
画楼听着她的意思,心头突然一跳。
学钢琴、学英文,又学油画……
她若是有点积蓄,大约可以出国去念书的。
难不成吴夏采妩一直在打这个主意?
她娘家是山东大户,陪嫁应该丰盛;如今没有分家,她的陪嫁自然是一分不动捏在她手里。
从前她说,学习钢琴、英文是为了让丈夫不小瞧,不想输给新式女子;可她说起自己的丈夫,语气比陌生人还要冷淡三分。丈夫被人看笑话,她亦跟在一旁凑热闹。
她学这些,绝对不是为了讨好吴时赋。
那么,她一定在打出国的主意。
画楼不动声色,心中却对采妩话中暗含之意留心。
晚上白云归回来,画楼便跟他说了吴时赋娶陆冉做姨太太的事qíng,笑了又笑:“大约是跟督军赌气……吴将军和吴夫人气得不轻。听说吴四少这几日都不回家,天天流连在陆冉的小公馆。”
白云归听了,不置一词,心不在焉地躺下。
估计对八卦不感兴趣。
画楼潺潺然,也和衣躺下。
这几天她的月信准时而至,心qíng不错;白云归却有些失望。
他最近qíng绪特别不好,总是有参谋来官邸商量事qíng。肯定不是为了画楼没有怀孕而生气,大约是政治上又有异动。
他不说,画楼不问。
次日五点多,突然有电话打来,白云归穿着睡衣下楼接了电话,便匆忙出去。
而后一连好几天,书房里总有白云归的吼声,偶尔还会有摔东西的声音,整个官邸人心惶惶。
画楼却过得很淡定。
她帮慕容半岑请了家教,是个很清纯漂亮的女学生,十六、七岁,叫罗疏烟,一口英式英语很地道。
罗疏烟总是穿着白色衬衫黑色套裙,标准的学生装,显得很年幼内敛。从来都是红色绸带绑乌黑的辫子,不着脂粉,面如冰雪白皙,眼睛似葡萄般澄澈透亮,很有灵气。
慕容半岑很满意,没过几天就罗姐姐罗姐姐这样叫着。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英文。画楼觉得罗疏烟看上去腼腆,年纪也不大,可是教书很有一手。总是用对话练习英文,比照本宣科要好得多。
白云展瞧着罗疏烟举止温雅,素淡如荷,跟画楼清纯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总是爱用炙热又肆无忌惮的目光追随她,弄得好几次罗疏烟红了脸,手足无措。
“你不要打她的主意!”画楼严词告诫他。
白云展微愣,继而哈哈大笑:“我凭什么不能打她的主意?我觉得她很可爱,很特别……”
“你能娶她吗?”画楼声音微定,说话也轻柔几分。
他则无所谓耸耸肩:“有何不可?只要她愿意……”
后来,他也gān脆缠着罗疏烟学英文。相处久了,罗疏烟慢慢发觉,白云展看她的时候,眸子总是炙烫,又恍惚游离,好似只是从她身上,看到旁人的影子。
看着是她,心中所念的,却并不是她。
也许他心中有那么一个人,远不得,近不得,爱不得,恨不得,连目光里的炙热亦要隐藏,所以才在她身上表现出来。
罗疏烟冰雪聪慧,看得明白了,亦不再窘迫,倒也落落大方,教着一大一小两位少爷英文,颇有良师派头。
画楼见他们没有闹得过分,亦不想多管。
转眼便是正月底,天气渐暖。官邸前那一排排木棉树,虬枝梢头又火焰般花苞,似血色丝绸轻拢。
等红火木棉盛开,定会烈烈妖娆,似燃烧的爱qíng般炙热。
白云归却一日比一日bào躁。
他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歇在外面,回到家亦是神qíng疲惫。
亦不跟画楼亲热。
这样的他,似一头愤怒的狮子,随时可能将身边的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