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164)

  她潋滟眸子,那般威严,令白云归心底一凛。

  鬼使神差,他居然没有再次开口,任由画楼处理。

  “五弟,从前薇儿的事qíng,你便让家里颇为尴尬,落了下风。这次陆冉的事qíng,你让我来办……咱们白家的男儿,定会承担责任。可是怎样承担,不是陆家说了算!”画楼声音平稳低沉,眸子却晶莹如雪,再无刚刚的戾色,细细问了白云展事qíng的经过。

  白云展先被白云归镇住,又被画楼喝住,此刻早无愤然,只是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得像个小孩子,喃喃问:“我怎么做?”却并不说当初事qíng是怎样发生的,亦不肯谈是怎么收场的。

  “你先生几天病!”画楼只得道。

  白云展果然乖乖生起病来。

  那日过后,白云归瞧画楼的眼神,多了一份对朋友或者对手的尊重。

  第二天,韩夫人与贺夫人、蔡夫人又来了,没有哭闹,只是规矩站在官邸门前,等待见白云归。

  白云归依旧不见。

  淅淅沥沥下起来寒雨,屋子里烧了壁炉,却沉静得压抑。韩夫人与蔡夫人、贺夫人站在缠枝铁门外,三个微胖的身子那般孤零。副官替她们撑了伞,依旧打湿了衣襟鞋袜,簌簌发抖。

  白云灵咬着唇,忍不住往楼上白云归的书房瞧去。

  片刻,白云归突然站在二楼楼梯蜿蜒处,居高临下的对画楼道:“夫人,你亲自去劝韩夫人回去……告诉她,有些人命短福薄,是命中注定的。与其闹得这样不可开jiāo,不如想想她年迈的婆婆和另外的儿女……”

  屋子里落针可闻,唯有壁炉里银炭噼啵声。

  卢薇儿装作低头喝茶,白云灵水汪汪大眼睛哀切望着白云归,慕容半岑低垂了眼帘不说话。

  画楼起身,道好。

  副官撑着伞,她沿着官邸门前的雨花石小径慢慢走着,白狐坎肩上落了寒雨,滚滚水珠似夏露般晶莹透亮,随着她的步伐,又纷纷滑落下去。

  袖底浸寒,画楼的皮鞋丝袜已被打湿。

  缠枝铁门上的藤蔓渐渐枯萎,萧肃清冷,无绿意摇曳的盎然。

  副官开了门,韩夫人瞧着画楼稚嫩脸庞上的淡淡冷意,声音清冷叫了声夫人,便不再多说。

  蔡夫人与贺夫人亦喊了声夫人。

  画楼同样冲她们颌首。

  “韩夫人,雨越发大了……”画楼慵懒开口,似漫不经心,“督军让我跟您说,回去吧!”

  韩夫人愤然扭头,不搭理画楼。

  画楼施施然笑了:“督军还说,有些人命薄,是上天注定的!夫人要认命!”

  蔡夫人和贺夫人愕然,脸上闪过兔死狐悲的凄凉。

  韩夫人震惊,宁静脸庞微微扭曲:“夫人,您也是女人,您也将是母亲,怎么说得出这般薄凉的话?您也是刚刚从俞州来,妻离子散一家人不得团聚的苦楚您也是深有体会的,我以为您会跟我一样痛恨男人们的卑鄙政治,您怎么还为虎作伥?您以为您如今从老家出来,就有光明前途?我家的老三,换的只是您一个人,将来您有了子嗣,一样要送回霖城去!”

  画楼脑子里转的飞快,脸上却已经平静,只是唇瓣的笑意浅了一分。

  韩夫人已经落下泪,哽咽难语:“如果……如果您的女儿长到十五岁,聪慧美丽,白督军却因为她不能有政治利益,不管她的生死,您会如何?老爷不管橙儿了……她只剩下我这个娘亲!白夫人,如果您以后的孩子得了重病,去日本明明可以医治,我们家老爷却因为当初与白督军的约定,非要将她囚禁在霖城,您会不会像我一样,跪在韩府门口?”

  画楼渐渐觉得清晰,袖底更添寒意。韩夫人那带泪眸子如冰凉锋利的刀刃,刺入了她的血ròu,冰冷又疼痛……

  “我不奢望夫人帮我在督军面前说好话,只求夫人,别bī我离开……”韩夫人后背微直,声音已经敛了半分哽塞,“站在这里的,只是韩橙的母亲,不是韩夫人!”

  回到屋子,画楼半身旗袍已湿透,宝蓝色绣金线杭稠闪烁金色光泽,妖娆妩媚。她脸上却无半分表qíng,眸子里一片死寂。

  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透顶,让她渐渐觉得周身都在发凉。

  她曾经问过白云归,为何他的地盘在俞州,却将家人全部留在霖城。

  白云归当时说,老一辈离不开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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