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女(118)
我们往楼道上走去,一层有四家人家,走廊里堆满了纸箱,自行车,垃圾桶,还有黑乎乎的煤。勉强留了条细窄的通道过人。一个小女孩正用钳子夹着煤往小炉子里塞,生了火,点了纸,扔进炉子的洞里,人蹲在那里,用力吹起。青烟升起,一股呛人的味道,慢慢有火腾着。
“妈妈,哥哥,我点着了,我点着了。”小女孩开心得大叫。
“莎莎真聪明。”一个中年女人走出来,“比哥哥还聪明。哥哥象你这么大时,只会画画。”
她看到我们站在门口,有礼貌得笑了笑,“不好意思,是不是挡了你们的路?”
“咦,姐姐。”虽然小脸黑乎乎,仍然是可爱的艾莎。她跑上来拉住我的手,对她妈妈说:“妈妈,那些好吃的点心就是姐姐送的。”
艾妈妈很温和得对我说谢谢。我想,两兄妹那么懂事,果然父母教得好。
“艾妈妈,我们来找艾伦。他在吗?”我问。
恰好艾伦走出来,看见我们,愣了愣,“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跟踪来的。”我逗着他,看他不捧场,才说,“问人的。你常在海边给人画画,随便问就知道了。”
不管信不信,他把我们让进屋。屋子很小,两室一厅。我和踏歌坐在厅里一张很旧的双人沙发上。
艾莎坐在艾伦腿上,高兴得吃着我带来的点心。艾伦看妹妹这么开心,也舍不得说她,但投向我的目光很谨慎,在思量,估计正揣测我的来意。
艾妈妈泡了茶,笑得很亲切:“没什么好茶,家里也没东西可以招待,对不起啊。”
“没关系,艾妈妈。”我赶忙站起来,踏歌也站起来。她的脸上,手上留有岁月艰难的痕迹,但她的善良和勤劳令这间简陋的屋子充满了温馨和甜蜜。
“真是懂礼貌的孩子。”艾妈妈说,“快坐着。你们是艾伦的同学?”
“不是,我请艾伦帮我画过画。”我顺她的话坐下,“他送画来我不在,所以特地过来把钱付给他。”
“我对你朋友说过,不用再给钱了。”艾伦为莎莎擦嘴。
“那怎么行?油画不是肖像画,费工又费时,还有画框,颜料,纸笔的费用。再说,我非常喜欢这幅画,当然要好好酬谢你。”我接过踏歌递来的信封,交给艾妈妈,“画虽然是您儿子画的,但钱您就帮他收着。”
也不等艾妈妈打开信封,我对艾伦说,“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艾伦把我领向他房间,经过大房间的门口时,我看见他父亲躺在床上。
“你爸爸病了?要紧吗?”我问。
“腰椎的老毛病,不太能动,其他还好。”他推开小房间的门,请我进去。
房间乱的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除了一张上下铺,靠窗挤进一张小书桌,到处放着画纸,摊着帆布,颜料管,画板和各式各样的笔。
“你把这儿当画室,妹妹的玩具放哪里?”我找不到地方坐,就站着。
“她玩具不多。”他在满地的纸张中下脚,好像练了绝顶轻功一般自在。“而且她也爱画画。”其实,弄得这么乱,还得归功于那个小丫头。
我虽然没有冒然去翻那些画,但眼目所及处,皆有不凡。“你为什么没考美院,反而选择了时装设计?”
“纯画画并不能养活家人。”有多少人能成为画家?凤毛麟角。
“你是告诉我,学设计只为了养家糊口?”对这样诚实的答案,我满意又失望。
“比起其它的设计课程,时装与纯艺术相近,堪称人体艺术的一部分。我选它,因为依旧能发挥自我。”他也站着,在书桌边上。外面一片纯白,他的脸却背着光,套着件黑色高领毛衣,人很灰暗。“好了,你想要我做什么?代考,五百。代功课,素描一百,油画水彩水墨两百。代毕业论文,五百。代毕业作品,一千。材料另算。要嫌贵,可以讲价。”
我啼笑皆非,“艾伦,生意兴旺啊。你爸妈知不知道你被学校开除后,就做这些事。”看来他不仅是杨辉的代打。
他冷笑,“我凭自己本事赚钱。你看不惯,也不需要到我爸妈那里搬弄是非。”
“你甘心?”我浅笑,“杨辉已经被凤凰集团录用。你甘心?他拿着你的心血,享受着天才的荣耀。而你只能躲在他的影子里,连光也不能见。”
他的神情变化莫测,深深叹口气,右手拨开垂在额前的碎发,“不甘心又能怎样?爸爸完全不能干活。妈妈身体也差了,我想让她歇在家里。这样的话,我全家得靠他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