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相待老(247)

作者:陶然共忘机

“我叫扶疏。其他恕我不能告知。”

天君点点头,“那我便不问了。”

扶疏看看天色,“我走了。”

“扶疏上神,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既无处可去,不如就在此处与我为伴?我还要再待个数十年。”

扶疏犹豫了下,不说话。

天君似是知他所想,道:“无论上神有何难言之隐,我都不会追问了,也不会将上神之事告诉任何人,上神可信我!”

扶疏道:“多谢!不过我已逗留此处太久,该换个地方了。”

天君想了想说:“那我与你一起!”

“你跟着我做甚?”

天君笑道:“既是历劫,自然要体会尽人间百态才算,我总在这一处卖粪收尸也无甚大用,也该换个地方了。上神既要磋磨自己,倒是正和我意,我就跟着上神再去别的地方受受苦再回去!”

扶疏顿了顿,“随你!”率先往外走去。

走没几步,又回头将他洗刷粪桶辛苦挣银换来的衣裳收一收带上了。

天君好笑,也跟着收了几件衣裳行礼,两人一道往远处行去。背后的院子在二人身后慢慢化为无形,空留一处荒地,似是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扶疏并无目的地,择了一处方向,走到哪算哪。他为挣银买酒喝,也学着凡人卖力气,做小工。攒够银两便大醉一场,一睡数月,梦里皆是溪午与木头。

天君也不叫醒他,扶疏睡着,他便自己去找事做。扶疏醒时,他便依样学样的扶疏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反正如何都是吃苦,怎样吃又有何分别。

扶疏领着天君一路西行,渐渐风土人情大不相同,两人都是找磋磨,再苦再累也无妨。倒是吃了些千奇百怪的苦头。

一晃又是数十年过去了,天君屡屡被催,耐不住烦扰,要回去了。

扶疏冲天君抱抱拳道:“此一别,后会无期,天君好走!”

天君看着扶疏数十年来愈发沧桑冷峻的脸道:“上神心中的苦数十年间竟丝毫未减,让人看着实在不忍。看样子上神这般一味磋磨自己并无甚用处。不如换个法子赎罪?”

“赎罪?我何曾告诉过你我有罪?”

天君笑笑,“心中无罪缘何要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呢?我不知上神究竟做了什么错事,又愧对了谁,若是无法挽救弥补,又不能以死谢罪,倒不如想想你愧疚的人最想要你怎样?你按着他的想法去做,或许能稍稍减轻心中罪过。”

扶疏闻言静默,天君等了他一会儿,不见他说话,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行礼道:“如此,告辞了上神!”

“嗯。你……保重!”

“上神也是!”天君笑笑,腾云去了。

扶疏望着天君去的方向,心中沉思天君的话:我愧疚的人最想要我怎样做?……哥哥定是想要我好好活着的。可我害死了他,还能如何好好活?!扶疏仰天长叹口气,哥哥啊!这漫漫长生,我该如何做啊!

天下起雨来,扶疏却站着不动,任由倾盆大雨浸湿他全身。正懊恼不知该何去何从时,身子被谁拉动了下,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年轻人,傻站着做甚,快些躲雨呀!”

扶疏睁眼瞧见是一老一少两人正拽着他往远处破庙跑,他也不反抗,随那对爷孙进了破庙避雨。

此处荒僻,庙中只有他们三人。老者先为那小儿脱下破笠,拧拧衣袍上的水,又自己胡乱拧了拧。在庙中找了些杂草碎木,掏出火石要生火。也不知是因为他太过年老手抖,还是那火石不管用,那火怎么都生不起来。扶疏看不下去,偷偷弹了颗火星到那火石上,杂草便着了,老者很是高兴,“着了着了!今日冷不到了,哈哈……”

老者小心翼翼的将碎木一小块一小块的往上加,火势越来越大,庙里终于暖和起来了。

老者生火时,扶疏仔细打量了老小一番,发现他们在这凄寒深秋里竟只着了两件单衣,还都是破破烂烂的,看样子是一对苦命爷孙。

小儿三四岁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冻习惯了,不搓手也不发抖,任由老者将他衣裳扒光了拧干烘烤,他自己乖乖的凑近火堆烤着身子。

老者瞧见扶疏还在远处站着,唤他:“年轻人,你还站在那处做什么,快来将衣裳烘干了,小心得风寒!”

扶疏依言走过去,坐在爷孙对面,也不脱衣裳,就这般不经意的烤着。

老者不知是躲着了雨高兴,还是得了火高兴,满面笑容的问扶疏:“年轻人,你一人来这荒山野岭的做什么?”

扶疏不想显得太过无礼,答道:“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老者审审扶疏面色:“年级轻轻的,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你看我,又老又病又饥又寒,居无定所,老无所依,挣不来银钱,还拖了个小孙子,可谓占尽了世间的苦,你可见我愁眉苦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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