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178)
“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天才真的是大喜日子。不适合说这些家长里短……”
麻贵脸上也有些严肃起来,语重心长道:“我看房疏眼善心喜,老夫有几分心认你做干儿子……”
房疏有宠若惊,说话都有些顿然,“这……”,他瞪大眼睛,眼神飘荡。
“哈哈,房疏若有一丝不愿我也不会强求的,算起来我这老头子年纪大完全能当你爷爷了,不必苦恼。”
房疏忙着解释,“哪里!太……受宠若惊,自然是天降恩宠,还怕大人说了笑,我给当真了,好不尴尬!”
先不说麻贵战功垒筑,官大兵强,且不说借着复杂的人情网,总算有个能拿得出手的背后靠山。再者房疏也是打从内心里喜欢这个长者,送了自己风光剑,正无以为报,有此良机,实属不易。
“我膝下有七子八女,最小的女儿与你一般年纪,可惜嫁到了山东真定府,都生了一儿一女,信上说,那两猴崽子都能偏低跑了。”,说罢麻贵脸上出现了些念想,“等我此番告老还乡,就寻着机会挨个儿去看看。”
霍台令搭腔,“房大人好命,我看着大人也觉得亲切,何不把我也收了?”
麻贵简直是喜上加喜再添喜,忙说:“哎哟!这事儿我问都没有敢问你,你若有意,那是正好!等这面圣一事过了,咱们们爷几个好好聚聚!”
说的是不再来往,别有纠葛,房疏本来心喜,又换心烦。这下可好,稀里糊涂又搅在一块了。
行至午门口,百官阵列两旁,房疏回到自己位置,霍台令护送麻贵等人上前。
天子端坐城门上,经过一系列繁琐的仪式,神宗都有些不耐烦,最后神宗下旨,当众宣读《平倭诏》:“联缵承洪绪,统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苟非元恶,普欲包荒……朕念朝鲜,世称恭顺,适遭困厄,岂宜坐视,若使弱者不扶,谁其怀德,强者逃罚,谁其畏威……我国家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兹用布告天下,昭示四夷,明予非得已之心,识予不敢赦之意……”
百官将士虽垂首默听,全程仍然内心依然波涛汹涌,为身为大明子孙深感荣幸并自豪。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这一句话在房疏心底跌宕不已,反复吟读,越发情绪澎湃,原来家国情怀和锄强扶弱是刻在炎黄子孙骨子里的东西,虽然里面也参杂的贪婪,自私,嫉妒。到了关键时候,那些不好的东西总是会被封到地底,为了遏制贪欲邪恶,可以奋不顾身献出自己的一切。
抗倭之争才算正式了结了,神宗出资国库三十万两雪花纹银犒赏将士们,包括良驹千匹,绸缎万尺,粮油数吨,赐麻贵护国大将军,官升至右提督,其下亲信或有升官或有得财或两者皆有。陈璘虽然仍然驻守朝鲜协助安内,可他战功不小也加封爵位得了不少金银财宝,连他儿媳妇也都加封外命妇。邢玠战功不小,在老家益都赐了良田美宅,大量金银粮油。霍台令本来官至二品,只是授予了一些虚爵,将之前为朱常洛所建造的避暑山庄赐了他,房疏恍然想起,那是那晚霍台令带他“幽会”之地。
刘大刀刘舜等人皆有升官。
提到房疏时却只说了赐银赏粮,百官都有些意外,他的功劳也是不小,麻贵刘大刀皆上书提过他的赫赫战功,如今却像一般将士一样被打发了。
房疏倒也不觉得意外,可能是那琏英一事得罪了皇上,也可能是霍台令……他不是说离了他,要让自己在官场上混不下去吗。怨不得旁人,但是说不失落也是假的,却依然面带笑意扣谢隆恩。
下午神宗设了大宴仪宴请百官庆祝一番,也就设在午门,尚宝司负责摆上御桌,铺上黄麾。
百官入座,霍台令落座于殿内上座,房疏落座于殿外下座,两人隔得远,侧身也很难看到彼此,这稍微让房疏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些,发现今天只要有机会两人视线便会触碰上。
教坊司设九奏乐歌,待奏起《炎精之曲》,群臣下跪亦举酒。房疏才发现坐与最上位的皇上身旁还有郑贵妃和神宗生母孝定太后,孝定太后一旁面容憔悴略显衰老的女人是王恭妃——朱常洛生母,依稀还有清面俊秀模样——还没有被深宫高墙蚕食殆尽。
各位皇子按年长顺序坐在皇上跟前,朱常洛一眼就看见了房疏,对他含额一笑,房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迟钝了片刻也回了个“笑礼”。
得了房疏回应,又低眉顺眼俯下头,伪装得一脸无害。
一看他这模样,房疏就后悔了,心里一万句问候他父母的话憋在心头,不过也只能憋在心头,这要是真骂出来,就真成了欺君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