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129)
蝶兰低头不语,退到郑晚寒身后。
本来房疏打算告辞,郑晚寒又以房疏送了她胭脂为由,要请房疏吃茶。
“下次吧,天色不早……”
祁闹子有些不乐意,“这才几时?离天黑都还早着呢!我也饿了,吃茶去!”
这可好,房疏又被祁闹子拉着去了。
既然都来吃茶了,房疏也不好闷着不讲话,就问:“郑小姐为何要受痛裹脚?当初洪武帝可是号召要解放天下妇女的脚。”
“我本是不肯的!我爹爹说大脚没有大户人家喜欢的……最后饿了三天三夜实在抵不过,就裹了……”
“令尊也是强硬之人。”
郑晚寒有些小心翼翼问:“房大人不喜欢小脚?”
房疏摇了摇头,“没有,我不在乎这些。”
郑晚寒脸上又重染了喜色,“大人不嫌弃就好。”
房疏听她左右一口大人,这里人龙混杂,怕被人听了去,“郑小姐不嫌弃,唤我复炎就行,这大人来大人去,生分得很。”
郑晚寒只觉得是房疏开始接纳自己,心里雀跃不已,“哪里会嫌弃!巴不得直呼其名呢!”
房疏心中讶异于她的不矜持,又有些羡慕她的直言不讳。
祁闹子为了和蝶兰多待一些时日,也学起了别人品茶,平时粗鲁不堪的人,一盘点心,一杯茶不见少,斯文起来了。
等到回去时,听得霍台令已经归来,只是负了伤,寻不见房疏火气大得很,院中假山都被催得稀碎,一片狼藉,下面人还来不及收拾。
房疏只问:“霍大人伤得重么?”
霍台令亲随黄庸说:“伤得不重,只是伤了胳膊……不过现在谁也不见,闷在自己屋里。”
祁闹子凑近房疏耳旁:“你还担心他,你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不得不佩服祁闹子见风使舵的能力,前两天还对霍台令表忠心,今天就替房疏‘设身处地’了。
房疏从来没有去过他屋,就让黄庸领路,黄庸再三奉劝等过两日再去,房疏不听劝,执意要去。
祁闹子不敢去,也奉劝房疏别去,房疏跟着黄庸走了半晌,到了一方大坝里,四周只有围墙,坝里只有一间黑瓦土屋,纸窗还亮堂着。
房疏有些疑惑,“这便是霍大人的屋?”
“嗯”
两人不敢大声,怕被听见了。
房疏匪夷所思,那边一片好屋好瓦不住,在这里像个守场子的,门口也没有护卫,房疏怜心起,上前敲了门,身后黄庸战战兢兢。
没有动静,“是我,听说你受伤了……”
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窗户的灯光都熄灭了。
被拒绝了。
黄庸一旁喏喏,“不如明儿再来?大人也不知怎么,来了脾气,他犯了脾气……都没人敢惹的。”
可他不知房疏偏偏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轴人。
“我知道你还没有休息,开一下门。”
木门虽然上了门闩,但有些脆薄。
半响,还是没有动静。
房疏垂首叹气,说:“知道你无事就好,你好些休息。”
刚回走了两步,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接着吱呀一声开门声,“进来!”
黄庸吃惊不少,自觉告退了下去。
霍台令掌了灯,照得四面土壁空空荡荡,角落里堆叠了一堆铁器,窗下斑驳黄色方桌上一串佛珠和木鱼。
霍台令黑色内衽,所以左手臂包裹的白布特别扎眼,渗出血迹。
“别人当官都是表面清贫,背地里极劲奢华。你可倒好,表面鲜衣怒马,无限风光,有良宅美邸不住,独爱一方陋室。”
房疏说这话,没有嘲讽,有淡淡怜惜的情绪让霍台令还剩一半的暴躁值抹了零。
“我照着小时候和娘的住处来建的。”
房疏垂眉敛目,拉过他手臂,白纱打了死结,不知道他怎么赌气也不寻个郎中。
霍台令开始扭捏不给看,一触及房疏埋怨的眼神,就乖了许多,房疏极尽轻柔,一层层解开。
霍台令看他垂眉顺眼,觉得他媚态越浓,勾得心痒痒,敛神屏息,问:“你今天去哪里了?回来寻不见人。”
“去朋友府上归还物品。”
“什么朋……?”
还没有问完,就被房疏一声惊呼打断,“这么重的伤!就这样胡乱包扎!你不要手臂了?!”
只见那手臂一侧碗大的刀伤,血肉模糊,深可见白骨,还沾了些土屑,连清洗都不曾。
“没伤到骨头,皮外伤,这样的伤都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惊讶的。”
他身上那些如蜈蚣攀岩的伤疤,房疏都看得清楚,好几次夜里醒来,都曾反复轻扶过那些疤痕,还有那条小西行长刺的伤口。
可再听他说,看这新伤,心里如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