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59)
万妈妈就职业性地失望了:居然已经不是处了,那开苞的钱岂不是赚不到了?--却也知道现下不是跟官家议价的时候,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又看那湖衣哭得楚楚动人,若在她们楼里出场子,不知要坑杀多少火山孝子。不由感叹,这就是素质啊!做窑姐儿光靠勤奋是没有用滴,最要紧是要有素质!
范朝风听了湖衣声情并茂的告白,却只嗤笑一声道:“姑娘身价太高,范某却是负担不起。这位万妈妈,乃是这里飘香院的当家妈妈,商姑娘这就跟了万妈妈去吧。”
湖衣白了脸,不敢置信地样子,颤声道:“范大哥,你...你...要送我去青楼?--你怎么忍心?”那泪珠就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淌,连铁石心肠的万妈妈见了都觉自个儿在逼良为娼,一时好生踟躇.
范朝风却似不好意思地纠正她道:“不是送,是卖。万妈妈出来一下,咱们得议议商姑娘的身价银子。”
万妈妈此时已被这两人轰得三魂出窍。想她万桂花驰骋青楼这一行三十年,什么样薄情寡性的男人没见过?--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等当着女人的面,商讨卖女人的身价银子的男人。万妈妈的人生就又完整了一次,暗道原来这世上男人的薄情寡性是永无止境的。随时都会有突破,更上一层楼。
湖衣只呆立半晌,才猛然醒悟过来,大叫:“你不能卖我!我又不是你的人!”
范朝风背了手转过身来,逆着清晨的阳光,温言道:“既如此,还请姑娘自便。”
湖衣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十分地想和戏台子上演的一样,就一头冲过去撞在门柱上,说不定还有几分转机。可到底是玩不来真的,只道这狠心的人儿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难道自己真看错了?--便咬咬牙,恨恨道:“我不要嫁别人,也不要进窑子!--你既不要我,我自出家去!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范朝风只微侧过身,将屋门让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湖衣就抓了衣服跑到里屋的屏风后面穿戴起来。
万妈妈自跟范朝风去了外屋坐着。院子里等着的姑娘就看见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万妈妈和范将军就出来了。不由都微微鄙夷了一把: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
再一会儿,院子里的姑娘又看见一个清丽无匹的姑娘也从里屋出来,还披着件青绸披风,脸上脂粉未施,却是天生丽质,走路行事都另有一段风韵,才恍然:原来这范将军是给自家妈妈介绍生意来着。不由对这位能有范将军捧场的新姐妹又妒又羡。
湖衣穿戴好了出来,只对范朝风福了一福,凄然道:“救命之恩,本当以身相许。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湖衣这就长伴佛前,为将军和夫人念经颂佛,愿将军与夫人不离不弃,百年好合。”声音平和,语调却充满怨气。
范朝风想到京里的人,心里微微一动,又定下神来,道:“姑娘兰心慧质,若能潜心向佛,日后必有所成。”
万妈妈却听不得两人打机峰,只欢喜道:“姑娘这是要去地藏庵,还是馒头庵出家?虽说这附近的大小庵堂都是我们飘香院的分号,却只有这两家生意更好些。”
正端茶送客的范朝风就一口茶喷出来。
躲在偏厅看热闹的太子再也忍不住,也捧腹大笑起来。
湖衣就对万妈妈怒道:“我自有爹有娘,谁要出家!”便扬了头,自出了范朝风的府邸。
范忠便过来打赏了万妈妈和带来的姑娘们,也俱都送出门去。
这边太子就坐了上座,对范朝风调笑道:“诚之,有美添香也是雅事,何必无情至此?”
范朝风就自嘲道:“诚之能力有限,却是不如太子,能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太子便嗤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范朝风也回道:“最聪明还是太子殿下。这许多年,竟把自己的心里人藏得滴水不漏。”
太子就喝了口茶,掩饰道:“诚之说笑了。本宫心里要有人,也是父皇。”
范朝风噗哧也笑了,道:“您这话不当在属下这儿说,应该去大内御书房的皇上面前说去。”
太子哈哈一笑:“孤要说了,说不定就跟你那湖衣姑娘一个命,不是被卖了,就是被赶出去。”
这边范朝风就沉默下来,叹了口气。
太子察言观色,也明了几分,就道:“诚之,京里的事,是本宫的姨妹对不住。还望你大人有大量,看在她也声名尽毁的份上,不要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