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55)
大夫人默不做声,只用手一颗颗捻着佛珠,口里念佛不绝。
尘香就自做了主,对着掌刑婆子示意继续下去。
秋荣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大板,那血透过白色的中衣直染了出来。春荣原是和秋荣一起的一等大丫鬟,两人一起从小丫鬟做起,一直升到现下的地位,情分自是不同寻常。现下看着秋荣挨罚,明知她是代人受过,也只能受着,谁让自己是奴才,人家是主子?
等行刑的婆子收了板子,春荣就上前帮秋荣收拾起来。又叫了人抬过长屉子春凳,将秋荣放在上面,等四夫人一行人从太夫人内室出来,就一起抬了回去。
看棒疮的大夫来得很快,因秋荣并未嫁人,那大夫也只是隔帘问了几声,秦妈妈都在帘内帮答了。大夫就留下几颗丸药,让用酒泡开了敷在伤处。又开了药方,打发药童去外院拿药,嘱咐要三碗水煎成一碗就可以内服了。又说只要明日不发热,以后好好将养着就不会有大碍。若发了热,就去叫大夫再过来瞧。秦妈妈便一一应了,自带了小丫鬟帮着照顾秋荣不提。
安解语也过来看了两次,见秋荣还是昏睡着,便试了试秋荣的额头,却是有发烧的迹象。知是外伤感染,人体自身免疫系统启动的迹象,可惜现下没有特效的消炎药,只好靠各人扛着。安解语只恨自己在前世懂得太少,不然也能发挥穿越女的圣母优势,普渡众生。
秦妈妈一夜未睡,带着两个小丫鬟不间断按照四夫人说的法子,用烈酒给秋荣擦身。到底次日天亮的时候,秋荣醒了过来,那烧竟也退了。众人都十分欢喜。
安解语听说秋荣醒了,也马上过来看她。
秋荣见了安解语,就要起身行礼。
安解语赶紧上前按住她道:“我们之间不用这些虚礼,且先躺着吧。”
秋荣就道:“奴婢还未谢过四夫人。让四夫人担心了。”
安解语眼圈就红了,道:“你这说得什么话。应是我谢你才对。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这份罪。”
秋荣就急道:“四夫人折杀奴婢了!这事本来就是奴婢的错。又让四夫人和则少爷受累,奴婢担当不起啊!”
秦妈妈就在一旁劝道:“秋荣就好好养着吧。我们四夫人不是那口蜜腹剑,心胸狭窄之人,等伤养好了,再帮着看则少爷,就是你为四夫人尽心了。”
秦妈妈是四夫人的陪嫁嬷嬷,又是从小奶大的。秦妈妈都这么说,秋荣才真正放下心来,只望自己这次打没有白挨。
这边厢安解语就开始禁足,不用出去晨昏定省,更不用跟乌眼鸡似的大房妯娌打交道,却是更逍遥些。安解语到底来此异世时日尚浅,这人前一团火,人后一把刀的内宅行事准则还贯彻得不到位,却是吃了个亏,才开始学乖。她一时有感而发,便提笔给范朝风写了封信。
这日范朝风从太子行辕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见湖衣拿了封信从他的书房里出来,见他过来,便笑道:“范大哥,那役差说有您的家信。我一时好奇,就拆开看了。范大哥不会怪我吧?”言罢,就吐了吐舌头,嫣红的小舌尖从潋滟红唇上轻扫而过,似内疚,又似挑逗,端得是十分勾人。
第一卷 庙堂 第二十六章 处置
范朝风望着被拆开的信,两手握了拳又松开,只对外喝道:“赵全!”
赵全和范忠是范朝风从小的随从,俱跟了他有十几年。如今书房是两人轮值管着。今日却是赵全的班。
湖衣就有些讪讪地,道:“湖衣有些馋醉仙楼的松云糕,赵管事就要帮湖衣去买。湖衣只好在这儿帮他看着书房。”又挨近了范朝风,“范大哥别生赵管事的气,他也是为了湖衣的事儿。湖衣代他向范大哥陪个不是。”就福了福,雾蒙蒙的大眼睛望着范朝风:“还望范大哥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次。”
范朝风劈手夺过信,转身就进了书房。
湖衣还想跟进去,范朝风就在里冷冷道:“你要再进书房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湖衣愣住了。她自跟了范朝风,已有数月,早已知范朝风为人温和,是个谦谦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就赖着范朝风在他的府邸住下来。她为人机灵,知晓只要攀上范朝风,这辈子就能脱了贱籍,不用再过那粉墨生涯。她们做戏子的,无论男女,除了平日练功唱戏,还要佐酒陪客,和那为妓之人一样,能从良不容易。从了良,还能攀上权贵,这流云朝三百年来,似乎还从未有过。湖衣有鸿鹄之志,是起了心要做这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