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82)
郭钊张了张嘴,想要再劝,但见安庆长公主面露倦容,又觉得惭愧不已,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叫上侍女,侍候她往附近的宫室走去。
且不说衡王到了大行皇帝灵前如何与新君及幼弟相见,兄弟三人又生出什么嫌隙,国丧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没多久就传到了流放在外的章家人耳朵里。
章家一行人此时已经到达了江宁,就在江边一处小小的驿站落脚。听押解的差役说,是要在这里换船。刚一进驿站,就听说了皇帝殡天的消息。
明鸾想起离开南京城时远远听见的那阵钟响,以及当时章寂等人满面是泪朝着京城方向叩拜的qíng形,便知道皇帝是真的死了,而且就死在他们一家离京的时候,心中不由得叹息不已。
如果皇帝没死,还能指望他有朝一日病qíng好转,重掌朝政,把章家捞回去,但他居然死了,也就等于章家再没了指望。看越王与冯家居然对章家做得这么绝,好好的侯爷都象普通重犯一样刺了字,就知道他们已经占了上风。如果现在做皇帝的真是越王,那明鸾能祈祷的,就只有他新登基后有很多事要忙,没空来打击章家这个手下败将了。
事实上,章家从来就算不上是他的手下败将,双方根本就没有jiāo过手,只是因为有了个猪一样的队友,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处境的。
想到这里,明鸾偷偷看了一眼沈氏,撇了撇嘴。
沈氏压根儿就没发现明鸾的表qíng,她此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因为据言氏所说早就在前一天出发流放太原的沈家和李家,事实上都滞留在江宁的这处小小的驿站,尚未北行。她原以为要到太原后才能与亲人团聚,万没想到刚一离京,就能遇上他们,自然是喜出望外。
欢喜之余,坏消息也一个一个接着来了。因为病qíng沉重,沈老爷子在大理寺牢中就死了,沈老太太也没能熬过去,夫妻俩双双赴huáng泉,如今沈家只剩下独子沈儒平和妻子杜氏,以及他们的一双儿女沈君安、沈昭容,其中沈君安因为在狱中生了天花,病到今天还未完全痊愈,而且由于高烧多日,整个人都痴痴呆呆的,哪里还有往日半分聪明伶俐?叫人看了都心酸不已。
李家只有沈氏之妹一家是被判了流放,家族中其他人的刑罚要轻得多,而他们一家人里,两位老人只是清减了,倒还算康健,再加上李沈氏夫妻夫人及他们的三名儿女、两个小妾,人口也不少。
沈李两家提前一天离京,却在江宁停了下来。原因是押送他们的官差职责只到这里,接下来就要换另一批差役兵丁,但后来的这批人听说犯人里有个天花病人,都不肯走了,坚持要等他好了或是死了才肯出发,生怕会被传染。无奈之下,官差只好滞留此地。
沈氏得知消息后,赶去看望了侄儿一趟,回来找到洗砚说:“我侄儿病qíng已经好了,只是病后体弱,尚需调养,却是不会过人的。如今驿站里的人视他如猛虎,连饭菜食水都不愿提供,叫他一个孩子如何能撑过去?还请小哥帮着请一位大夫来瞧瞧,替他调养调养。”
洗砚犹豫了,便去问陈氏的意思。他原是陈家奴仆,自然是听从陈家人号令行事的。陈氏知道后想了想:“这也是应该的。既是一场亲戚,便请了大夫来替他瞧瞧。”
洗砚领命而去,真的寻了个大夫来,替沈君安诊治,结果是他确实已经熬过了最凶险的时候,但一日未痊愈,就不该再移动,谁也没法担保他这时候就不会传染别人。至于他眼下痴痴呆呆的模样,却是无法医治了。
听了大夫的话,沈家人都哭个半死,沈氏急得直跺脚:“哪里来的庸医!”又让洗砚再去请一位大夫来。
洗砚向陈氏回话道:“这已经是小的好不容易请回来的人了,城里的大夫一听说是天花,都不敢出诊,况且又不是正经大户人家的子弟,还是个罪眷,便是愿意出高价诊金,那些大夫还要担心会惹事。请回来的这位大夫在城中有些名声,不是没本事的乡下大夫,说的话自然是有些道理的。”
陈氏叹道:“好好的孩子病成这样,别说是亲生父母,便是我们旁人见了,也不忍心。大嫂子的娘家人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你就再辛苦一趟吧。”
洗砚无法,只好去了。明鸾小声拉过陈氏:“母亲,洗砚是奉了五舅舅之命来帮我们的,怎么好一直为沈家出力?你也别太为难他了。”
陈氏瞪她一眼:“不许这么说!沈家如此可怜,你还是个孩子呢,难道就没半点恻隐之心?安哥儿从前还教过你下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