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鸾(69)
皇后声音都颤抖起来:“允炆,我原以为皇帝这一回病得重了,恐怕是很难好了,太子待你们兄弟又是那样的态度,我不忍骨ròu受苦,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若皇帝的病qíng没那么严重,却有人暗中做手脚……万一叫人查出来,可是滔天大祸!你……你可不能犯了糊涂啊!”
越王闻言笑了:“母后在说什么?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您怎会有这样的念头?”他低头掸了掸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神qíng有些漫不经心:“父皇这几年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近来又确实病重,天下皆知,谁又会疑心到这上头来?母后可别多事,节外生枝。”
皇后心中更不安了,她从榻上直起身来,双眼紧盯着长子:“允炆,你别怪母后多事,有些话母后想问你很久了。你从小就是个仁善xing子,在兄弟们当中又有贤良美名,可日前悼仁太子那事儿……我瞧着真不象是你能做出来的,是不是冯家的手笔?我知道你一向心疼媳妇儿,冯家也是得力的,只是夫妻之间,讲究个夫唱妇随,你可别为了私qíng,便纵容冯家胡闹。万一将来传出去了,外人只会以为你是首恶,好好的名声就败掉了!即使坐上了那把椅子,这坏名声也要流传千百年,受尽世人鄙薄,永世不得翻身的!”
越王笑了笑:“母后想到哪里去了?冯家自是听儿臣号令行事。他们不过是在禁卫军中有些许权势罢了,没了儿臣撑着,又算得了什么?随便哪家勋贵就能象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们。冯氏是个贤妻,又为儿臣生下了子嗣,在您跟前也一向勤勉,您为何要疑她呢?”
即使他这么说了,皇后还是不能放下心:“你叫我如何不疑?且不说你在朝中素有贤名,单看你平日与悼仁太子相处,就看不出异状来。若不是你们兄弟和睦,我也不会因削藩之议恼他无qíng。可即便他无qíng,还有你父皇在呢,我正寻思着要劝一劝你父皇,让他给悼仁太子一点教训,免得他父亲仍在,就要怠慢小兄弟们,还未开口呢,你兄弟们就胡闹惹了祸,我只好将此事搁下,等到上个月,你父皇心qíng好,我才敢再提此事,你父皇也答应了会问他,只是不巧,你父皇病了,又派了太子去阅兵,事qíng再次耽搁下来,接着便出了那件事。先前压根儿就一点征兆都没有,若说是你的主意,我是万万不信的!”
越王神色淡淡的:“无论您信不信,事已至此,母后何必再多想呢?您只管安心等着做太后娘娘吧。您既然知晓内qíng,就当明白儿臣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心软了,别说日后奉养母后,只怕连京中随便一个官员都能踩在儿臣头上作威作福!您既然心疼儿孙们,放任儿臣施为,这会子又问这些没意思的事做甚?”
皇后听出他话里隐隐带着威胁与不耐,心下一寒,深深感觉到眼前已步入中年的男子再不是昔日在她怀中撒娇的稚儿了,如今她已经无法阻止他的脚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全力挽回母子间的qíng份。她努力放缓了语气,面上露出慈母忧虑的表qíng:“允炆,你不要怪母后啰嗦,母后一向对你最是信重,总盼着有一天你能成为明君,万世流芳,又怎能容忍有人往你身上泼脏水?哪怕是想一想,都觉得无法忍受!母后是担心你父皇会责怪你,下旨伤害于你,更担心有心怀不轨之人借你的名义为非作歹,图谋私利,有损你将来的基业!允炆我儿,你可能体会母后的一片苦心?”
她捂着胸口,面色苍白,眼中隐有泪光,越王见了,不由得心软下来,跪在她面前道:“母后的苦心,儿臣怎会不知?是儿臣莽撞了。母后尽管放心吧,儿臣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冯家也都在儿臣掌控之中,便是想要给自己谋私利,也要看儿臣允不允许!”
他目光锐利,隐隐带着yīn霾与煞气,皇后看着,不由得叹息:“自你两个兄弟出生,我忙着照顾他们,不想竟忽略了你,不知不觉中,我儿已经长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权谋手段。罢了,我不过是深宫妇人,朝廷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gān涉,只是有句话我要再提醒你:做事要周密,万不可给人留下话柄,即便你不在乎,也要小心史笔如刀。唐太宗功绩赫赫,尚且有玄武门之变叫人唾骂千百年,我儿是要做万世明君的,怎能留下话柄,叫人污了名头?”
越王微微一笑:“母后就尽管放心吧。昔日儿臣在姑父门下受教时,最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儿臣是那个胜利者,史书要如何记载,还不是儿臣说了算么?至于野史,不过是乡野村言,有谁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