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488)
勋贵家子弟除了自家有兵权的,职位大多是在军中挂个闲职,除非像韩稷那般有功绩的,才会有实权可授。庞定北在左军营呆得好好的,手无寸功之下要突然间被调来掌管整个五城兵马司。难度不可谓不大。
沈观裕沉吟了片刻,说道:“倒也不是全无机会。如今勋贵们太团结了,四国公府简直亲如一家,我猜陛下面上不说,心下却是忌惮的。王爷方才既说庞定北疑心徐国公打压,那么假若能够将这个矛盾放大,陛下倒也不一定不会准。”
团结一心固然是好。可对于皇帝来说。臣子们之间存在些矛盾兴许更会让他具有安全感。
郑王闻言便连忙拱起手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沈观裕望了他一眼,垂眸抿起茶来。
郑王同抿了口茶,抬头又道:“那么母后那边——这庞定北跟小王的关系。许多人都知道,母后那边自然也瞒不过,到时她若有什么疑惑,还望先生斡旋一二。”
沈观裕捧着茶。看了他一眼,算是应允。
自打刘俨出事后。朝中政务忽然多起来,毕竟是代表皇后势力的一条大腿,牵一发而动全身,各部竟然大大小小的事都受到了点影响。通政司里每日收的折子多要用竹筐装。沈宓往宫里跑的次数也就开始多起来。
这日皇帝又传了兵部户部以及通政使进宫议事。
这次继续议的除了辽王之国之事,还有西北军务。
上个月太仆寺正卿陈毓德奉旨筹备五千匹马,后来虽然因为沈莘中间插了一杠子而没有促成沈宦与曾氏那门婚事。但沈观裕还是替其在皇帝面前道了道太仆寺的难处,于是五千匹改成了四千匹。虽然还是有难度,但近日好歹也凑齐了数,押送了过去。
郭泽云表示马匹已然投入使用,皇帝就说道:“那么,再说说五城营这事。刘俨被斩后,五城营如今暂由南城指挥使暂代,这五城营调任之事乃兵部份内事,郭阁老可曾寻到合适人选?”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大家都沉默起来。
郭泽云沉吟半晌,说道:“五城营职责重要,老臣竟一时想不到好的人选,不如陛下给个示下,让老臣参考参考。”
殿里又安静了点。
五城兵马司是个油水衙门,自打刘俨被斩之后,盯着这个位置的人简直不计其数,但是原先掌领五城营的乃是皇后的亲弟弟,而这次参与擒拿了刘俨的又是楚王,在世人皆知楚王郑王相互较劲的情况下,楚王不可能不会对这个位置感兴趣。
而皇后此次痛失了刘俨,又怎可能不会想办法找回场子?
所以就是觑觎这位置的人再多也好,最有力量而且争得最狠的还是这两者。而且近日楚王屡往宫中出入,而皇后终于也按捺不住病愈出了宫,大家自然就都有几分心知肚明,就是再眼红这位置,也没有什么人再愿意扑进来当这现成的炮灰了。
眼下连郭泽云都这么油滑,谁还会不赶紧装透明人?
皇帝脸上浮出丝不快,扫了眼下方,落到低头静立的沈宓身上,遂道:“子砚可有什么人推荐?”
沈宓正因近日才收到的一批折子而苦思究竟,因而一时之下竟是失了神,并没曾听真。
大家都看过来。
站在他身旁的通使宋寰唇角勾出丝冷笑,说道:“沈大人,虽说陛下宽仁,不大计较臣子们的失仪,但议政的时候这么样心不在焉,恐怕也不合适吧?”
沈宓抬头,皇帝脸色果然不大好看。
许敬芳咳嗽了声,抻了抻腰:“陛下,沈宓乃系文官,这五城营委任之事,他恐怕难以进言。”
这话听着像是瞧不起人,但沈宓却顿时从中领悟到皇帝先前的问话为何,遂躬身道:“回禀陛下,臣确实无有合适人选推荐,但臣又觉直言推却实为不敬,故而细想了想。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哪曾真的指望他推举什么人?不过是借他下个台阶罢了,面上神色便就缓下来。
宋寰神情却是黯了下去,扭头觑了沈宓一眼,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安宁侯身为后戚,原本让他这总指挥使的交椅皇帝很是放心,但这次他捅出这么大篓子,害得自己送了命不说,还差点连累得他麻烦缠身,如今他死了,皇帝一时竟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替补,苦思片刻之后,因而也就撂袖道:“这事且搁搁再说,先退了吧!”
众人遂鱼贯而出。
出了廊下,宋寰赶上来,与沈宓笑道:“看不出来沈大人人缘这般好,竟连许阁老都在出面替你说话,大树底下好乘凉这话不错,只不过沈大人你可得看清楚这大树够不够稳当再说!你老沈家的恩宠是陛下给的,可不是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