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374)
二月初的考场里,开始只有迎春花淡淡的香味在悄悄弥漫。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果然很震怒,着令三司从严审理。
没两日刑部便就有判决下来了,谢满江以藐视朝廷无视王法之罪杖责二十押送回乡,按律不得再参加科举。梁恩则被削去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一职,但他总算不敢背叛安宁侯,硬着头皮将罪责全揽到了自己身上,至于那笔银子,则只好招出也是素日贪墨搜刮所得。
安宁侯虽然没有被招出来,但因为梁在其治下,因此安宁侯也仍以治下不严之罪罚俸三千。
对这样的结果沈宓与韩稷没什么不满意的,他们本来就没想借着这点事把安宁侯怎么着,怎么说安宁侯背后都还有个皇后,皇后身后又还有庞大的拥趸群,他没那么容易被拉下马。
沈宓在看到这判决的时候若有所思沉吟了会儿,然后继续去了监考。
兴许是他与韩稷有了几分默契,接下来几日考场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了不得的麻烦,但凡沈宓所到之处,不远总会有中军营将士的身影,安宁侯不管有没有再兴风作浪的打算,他都找不到半点机会。
第三日下晌处罚谢满江与梁恩的公文便贴遍了大街小巷,当然为了维护皇亲国戚的尊严,有关于梁恩诱使其犯罪的那番内幕还是掩了下来——官场之上这种猫腻多了去了,老百姓哪里能把这汪水看得那么透彻。
公文贴出来的时候,沈雁也在坊外大街上看了个仔细。
考场里的消息她打听不到,考场里的人也出不来,她事先并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发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梁恩是安宁侯手下的人她还是知道的。既然梁恩被牵扯进来,那这事八九不离十就是安宁侯下的手,她也依稀有了数。
消除了这层隐患,日子就梭一般往前走了。
这期间下了两场雨,又阴暗了几日,等到会试结束,天空忽又云开雾散,几日不出街,街畔的树木已经披绿了,到十七日考生离场,沈观裕带领着麾下众人进宫回了话之后,也终于得以回府。
沈府里外虽未至张灯结彩,但这股发自内心的喜悦却是掩藏不住的。季氏让大厨房设了家宴,席上沈家大小爷们儿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显然相对顺利地完成了这件差事,大家绷了几个月之久的弦也渐渐开始放松。
虽然沈观裕并非头一次主考,但朝代不同环境不同人的心境也不尽相同,这差事办好了,对沈家是很大的一股推力,若是办砸了,那对沈家来说则是莫大的打击。这样的心情,又怎能与从前相比。
自翌日起,沈观裕等主考奉旨休沐三日,因这三日里也要待同考官们从数千份的考卷里挑出一部分备选来。沈宓却没这么好运了,他不是主考只是个监考,好生休息一夜,翌日该干嘛还得干嘛。
沈雁知道沈宓有许多话跟华氏说,也就不在正房碍眼,饭后问过了谢满江那事儿就回房歇下来。
她这些日子看上去浑不在意,但暗地里也着实担着心,前世虽然春闱顺利,但这世多了个捣乱的安宁侯,事情又很难说了。
不过有了这次教训,安宁侯也该学乖点了。
回想起来她还多亏让韩稷去了这趟,否则的话安宁侯就是不得逞沈宓也要担一肚子心,那种时候也真得他这样的人才震得住场,可惜的是没有捉到安宁侯跟谢满江串通算计沈宓的把柄,若是拿到这把柄,那她可就有用处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韩稷,毕竟他不知道沈观裕已经倒向了皇后,安宁侯好歹是皇帝的小舅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嘛,回头要是伤了皇帝的脸面,别说韩稷,就是沈宓也讨不了什么好。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找她说那密旨的事儿?
沈雁凝神的功夫,这边厢韩稷却才回到府里,正倒在榻上酸软地呼着气。
九日下来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过于苍白,虽然眼底还有神采闪熠,但看上去却十分疲惫。
随后进来的辛乙轻步走上前,先命小厮们上前将他架起来,将铠甲解去,然后挥退了屋里所有人,将手在温水里泡过了,又拿绢子擦干,才撩起他衣袖,将食指中指覆上他脉搏。
韩稷闭眼道:“我感觉有点不好,是不是毒气压不住了?”
辛乙面上很平静,垂下的眼眸看不出心情,声音却是一惯和缓的,“少主也不是铁打的,连续九日早起晚歇,就是神仙也会有犯乏的时候。”说完他将目光移到他苍白的面色上,伸手看看他眼珠,又不由略带了些不忍:“少主太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