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能吟(560)
从大同出发到今日,她还未曾与他正经说过话,这会儿好不容易才得着机会跟他处会儿,目光便一刻也不肯离开他。
连续多日奔波操劳下来,他已经不是那个细皮嫩肉的绝美王爷了,而是个浑身上下到处都透着男人气的大将军。
“今晚还有事么?”她问。
“有。呆会儿还得带着众将去关外看看地形。目前先休整两三日,看看地形,拟拟攻略,然后就得准备出发去北地了。”
燕棠快速把饭吃完,拿茶水漱了口,然后靠在椅背上拿起手畔几张舆图,又凝眉道:“昨儿一战虽然得胜,但贺楚必定也因此确知了我们已然发兵,所以接下来八成也有些动作的。对了,你回头快把行李搬过来,别跟小薇挤一块儿了。”
“你这不是忙着嘛!”她说道。
燕棠惩罚式搂了下她的腰:“这是怪我冷落你了?”
戚缭缭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然后道:“你对孟恩了解多少?”
“自然不如他对秦王了解的多。”燕棠仰身靠在椅背上。
他这话说的隐晦,但戚缭缭听得出来,孟恩安插了奸细在秦王旁边,自然对他知之甚详,燕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他了解秦王这般。他既说出这句话,自然是也有些把握了。
戚缭缭无条件信任他,她所担心的只是他的个人安危。
以及包括戚家在内的所有忠臣良将是否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全。
朝中坏人还在,借着战争伺机而动的那些心机不纯的文官们,一旦有合适的机会他们还是会冒头,要想保持目前的朝局平衡,那么保存勋贵实力是前提。
不过来之前她曾经叮嘱过苏慎慈,她和苏沛英会盯着朝上的。
倒是燕棠这里,前世里他是死在沙场上,元帅只负责战略布署,通常不必亲临沙场,然而他前世里又确实是在任着元帅之职的同时下了沙场,从而遇险——当然那是决战,勉强算是理由,可至少说明,需要他下场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其实在疑心他死于谋杀的猜测逐步成立之后,关于他为什么偏死在战胜了乌剌,且还是最后一局时这个时机,她也是深思过的。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孟恩临死之前想拉个垫背的,那么会不会是害死他的这个人,也是不想看到大殷在两国之战中变得被动?
换句话说,这个谋杀者,他或许在民族立场上也有着他自己的态度?
当然她或许天真了些,不过多想想总比不想要好。
等她想完抬起头,待要起身收拾碗筷,这才发觉屋里变得静默起来。
一看,他竟然就这么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两排浓密的睫毛覆下来,衬得眼圈更黑了。
……
燕棠这一觉睡了也就半个时辰。
因为一只手还搭在身旁的戚缭缭身上,她怕吵醒他,也不敢动,就一动不动坐到丘陵在门外唤他醒来为止。
燕棠收手起身才发现她还保持先前姿势在跟前坐着,当下揉了揉她的后颈,深深看了会儿她,然后才起身出去。
……
男人们总有男人们的事情要忙。
昨夜里这一战蓝钟离是主将,戚子煜是副将,敌军赶至时他做了回先锋,冲下去冲散了对方阵形,让蓝钟离得到机会闯入阵中杀退了敌军,因此负了些伤。
翠翘因与红缨跟着铃兰去了医房,大夫给他换药的时候她也看到了,回来了就禀报了戚缭缭。
“伤在臂上,有一寸来深,世子居然一声没吭。”翠翘忍不住咂舌。
戚缭缭回想起他回营里的谈笑风生,白日里又不知死活地跟程淮之他们四处溜达,也觉心里有点气。
又不好去说什么……事实上又哪里有她说戚子煜的份?不被他挑一堆毛病出来怼回她就算了。
夜里搬到了燕棠房里后,坐在床头想起翠翘形容戚子煜伤口的那番景象,还阴着脸不曾言语。
燕棠进门见到,就不由挠头:“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噗地一笑,说道:“跟你没关系。子煜受伤了,没吭声,我恼他呢。”
燕棠抚抚胸口:“还以为你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又怎么样?”戚缭缭斜睨着正坐在床尾除衣的他。
他身上少了些在京师时讲究的薰香味,但也有沐浴过后清爽的皂角味,那么即便眼下只穿着半新的素袍,那股子精致讲究的味道也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