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路(543)
周棣一路听,一路头就低下去。他早就后悔了,当年一念之差,以至于功名被革,前途尽毁,连父子qíng份都没了,若世上有后悔药吃,他绝对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吃下去的!
周王氏却被说得羞恼不已,忍不住道:“媳妇如何不知道科举取士体面?可棣儿的秀才功名已被革了,能有什么办法?除非老爷想个法子,跟皇上说说qíng,把棣儿的功名还回来,那还罢了。否则他继续读书,也是白搭,还不如走侍卫的路子呢!武艺差些又如何?京城里那么多侍卫、御卫,难道个个都是高手?”
周康盯了她一眼:“你怎么跟母亲说话的?母亲好意教导你,你竟如此无礼不成?!”
周王氏一窒,知道自己一时激愤漏了陷,只能qiáng忍住怒气,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去:“我……我……我只是心疼儿子,一时急躁……”咬咬唇,向周老太太屈膝拜了下去:“媳妇儿莽撞了,婆婆别见怪。”
周老太太只用眼尾扫了她一眼,便对儿子说:“自从那年你遭了官司,母亲心里就说不出的后悔,早知道你这个媳妇是这种人,母亲绝不会让你娶她的!你也太过心软了,当年就该将她休掉,留着她做什么?!”
留着周王氏,自然是为了女儿。不过周康心知母亲大概不会把周楠的事太过放在心上,周老太太养大了庶出的孙子孙女,他们的生母又曾是她身边得用的大丫鬟,心早已偏了,对嫡出的孙女不过是平平罢了。方才周楠向她见礼,她的态度就一点儿都不热切。
因此周康只是微微笑了笑,安抚了母亲几句。等她消了气,又让一对庶出儿女扶她回后院安置,说:“等儿子梳洗过,再去给母亲请安。”周老太太一大早就起来赶路,也有些累了,见儿子对媳妇不假辞色,也放了心,微笑着带上庶孙庶出女回了院子。
等前院只剩下周康、周王氏与周棣、周楠兄妹,前者才重新转向长子:“不能从科举入仕,也未必只能走武职的路子。你随我去过清河,也认识你刘谢叔叔,他便是以举人之身为吏,再晋为主簿,然后升到锦东府经历任上的,如今任期满了,还会再升。虽说日后做不了高官,却也能正正经经为官作宦,哪里不体面了?”
周棣呆了一呆,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来,细心一想,还真有些道理。若是在从前,他是绝对瞧不起那些小吏的,即使有望升迁,也只能一辈子做佐贰官,行辅佐之职,叫人瞧不起,最多做到四品、五品,也就到顶了,入中枢完全是妄想。但话又说回来了,有几个科举出身的官儿能升到四品、五品以上呢?虽然侍卫也是一条好路子,但他毕竟身体弱,武艺也是这几年才开始学习的,压根儿就达不到人家的录取标准,想走关系又走不动,若是勉qiáng到个偏僻衙门里做了武职,也出不了头,还又苦又累的,那是何苦来?
周棣开始认真思考起父亲的建议来,周康见了他的表qíng,心中多少有些宽慰之意,无论过去对这个儿子有多么失望,父子骨ròu相连,做父亲的绝不会希望儿子一辈子都没有出息的。他还给儿子提了个建议:“你刘叔跟我一道回来了,要在咱们家住两日,就在后头呢,你得了空,多向他请教。别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他好歹也是中过举人的人,论学问,你未必及得上他!”
周棣老老实实答应下来,周王氏见状倒是松了口气。她原本也看不起刘谢,毕竟在她印象中,刘谢就是她丈夫身边的小吏而已,能升职也是靠了丈夫提携,不过如今她正要求表qíng,也顾不上那么多,当即便热qíng地表示要好好招待刘谢了。想起方才在大门口一瞥而见的qíng形,她还问:“刘经历家的那个青姐儿不来咱们家住么?方才在门口还瞧见她了,怎么坐车走了呢?”
问完了,她又忍不住带着几分酸意再道:“刘经历在锦东做了几年官,似乎也发达起来了,一个gān女儿,竟也打扮得跟大家闺秀似的,身上穿的料子、头上戴的首饰,都不是一般人家能拿得出来的,连坐的马车也比咱们家的华丽些,胆子也太大了!老爷可要多劝劝刘经历,行事谨慎些才是,别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到头来还要连累老爷。”
周康没好气地道:“老刘清廉着呢,你休要胡说。我瞧他比你娘家人手脚gān净多了,怎么也不见你当年劝一劝你父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