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长安之家国长安(41)

作者:超级肥龙猫

少女咯咯笑着,慢条斯理拆下手指上缠着的丝缎,露出一双春葱般的手,轻轻吹着指尖的义甲。“好讨厌,不能让人家再玩一会儿么?”

萨摩猛然记起,那晚在探花居,她弹奏琵琶没有用拨弦划子,手指也没有缠丝缎。

那么,她露出双手,要弹奏的,就是死亡之音。

少女婉转一笑,望定萨摩,情真意切,如撒娇般说道。“这么多年,我最想和萨摩哥哥再玩一次捉迷藏。”

她的手指轻轻按在琵琶弦上,弹出几个清脆的音符。“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呢。”

圆而大的月亮在她背后,少女看来仿佛坐在月亮上。

眼前还是那一晚的烈焰纷飞。小小的萨摩,立在魔怔的士兵们中间。

“好可怜。”阿奴清晰的听到有个声音在身旁低语。愕然看去,原来是借住在自家的那位大叔,总是用灰色衣袍兜着面容,被萨摩哥哥称为师傅。不知何时,他出现在这里。“我只是去了一趟长安……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他自火堆中穿过去,伸手在萨摩的脖颈上抚摸了一下,萨摩便晕倒了,落进他怀里。

那人又对着秦德昌等人挥了挥手,那些呆滞的士兵们像是被解除咒语,清醒了过来。他踏上去,在掌心里亮出什么东西给秦德昌看了一眼。

那凶恶的武将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恐,竟然跪下来,聆听着那人的低语。

而后,秦德昌没有再露面,下属冯岱把阿奴和其余三个孩子塞进一辆破旧的马车,车里还有昏迷的萨摩和他神秘的师傅。

马车离开了。小小村庄的废墟上,只有一座京观兀然而立。四个孩子,趴在马车后面,遥望这一切。一直坚强的大姐,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自顾不暇,只能送你们到长安。”抱着萨摩的那人,声音温润怜悯。“以后……看你们的造化了。”

他看见阿奴怀里紧紧抱妹妹的头颅,叹息道。“放手吧。”

“不。”阿奴梦呓般说道。“妹妹睡着了。”

那人静静看着这小小的孩子,点了点头,伸手抚摸稚嫩的脸。“你们……会一直在一起。”

——此后若干年,这四个孩子才重新回到村口的京观,带着奔袭千里斩获的冯岱的头颅。

所有这些回忆,一刹那掠过白衣琵琶少女的脑海。

月光下,萨摩多罗也正仰望着她。

那神秘的异域少年依稀留存着当年的影子,面容美丽如狐,仿佛未经任何世事沧桑。

他的身边,也总是有人在守护,如今是大理寺少卿,那个手执长剑、目光清澈无尘的男子。

阿奴有些羡慕,更多感慨。人生际遇,各不相同,而萨摩似乎常常是幸运的那一个。

她轻轻撩拨空弦,琵琶的音色淡淡,在月夜下京观上回荡。她曼声而唱:“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谁无父母?谁无兄弟?地阔天长,不知归路……”柔婉的歌声听来分外凄凉。

山林水木,万籁俱寂。唯有那歌声和泠泠的琵琶在月下飘荡,勾起爱恨情仇,勾起每个人心底深埋的痛。

李郅的神思也飞远了。仿佛看见五岁的自己,被父亲最信赖的爱将薛万彻抱上马背,在茫茫夜色中逃离长安。一眼回眸,小小李郅看见母亲哀婉凄绝的眼神。

难以想象,自己童年最鲜明的记忆,是骨肉分离。

心中骤然刺痛,巨大恨意涌上来。李郅忍不住一剑刺出。

手中长剑作歌长吟,隐有风雷之声。

李郅一震醒觉,见自己对面站着的是萨摩。他白皙的两指轻轻搭在剑上,剑气寒光映着他琉璃色的眼珠,泛出水月光华。有细细的鲜血一线,顺着剑身滑落。

他竟攻击萨摩?

李郅在巨大震惊下,几乎没把剑甩脱手,硬生生忍住了。

“众生皆苦,七苦尤甚。”萨摩倒是无所谓的样子,见李郅清醒,便放开了长剑,将指上鲜血抹进嘴里。他微微蹙眉。

李郅展眼望去,场面令他震惊。

黄三炮手舞足蹈,乱砍乱挥;谭双叶傻傻坐在地面,拿着一柄柳叶刀比划着要刺向手腕;上官公眉头紧蹙,似在勉力与乐曲对抗,唇边咬出鲜血,紧紧护着泪眼婆娑的紫苏;阿甲阿乙则砍瓜切菜般,把神思恍惚的忍者打得只剩两人。

“萨摩。”李郅道,“她竟这么厉害?”

“不。”萨摩低声道,“是这支曲子厉害。百年前伽蓝王族有人以佛经中生老病死七苦为谱,作出苍生七苦调。因为太过邪恶被禁了。我以为早已失传……”

李郅悚然一惊。七苦乃是人人皆有的魔障。自己勘不破的,原来是爱别离。

李郅深深看他一眼。萨摩避开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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