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71)
苏润卿忍住了掀桌子的冲动,快步跟上了陆毓衍。
一眼看去,陆毓衍倒是没多少气愤神色,苏润卿放心了些,道:“我早不耐烦听他们说话了,亏得是你来了,救我于水火。”
陆毓衍斜斜睨了他一眼:“不仅让你下了台阶,还要挡箭。”
苏润卿干巴巴笑了两声:“那几人一个鼻孔出气……”
监生之中,原本就有比较,段立钧祖父的官职在苏家、陆家跟前又生生挨了一头,心里不服气也是寻常。
再着,段立钧走的是林驸马的关系,苏润卿和陆毓衍却与李昀一路,越显出高低来。
“没有真才实学,偏偏爱弄些旁门左道,”苏润卿撇嘴,“我坐的那位置,正好瞧见白墙上挂着的他的那诗,也不知道是谁人代笔的。”
陆毓衍道:“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们的品行做派,何必计较。”
苏润卿听他话语之中当真没有多少恼意,不禁好奇起来,犹豫着试探道:“他们拿谢家说事,你不放在心上?”
脚步微微一顿,指尖轻轻弹了下红玉,陆毓衍挑眉,道:“我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我岳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还要让他们来告诉我?”
苏润卿怔了怔,半晌暗暗嘀咕道:“这不是都定案了嘛!”
陆毓衍听见了,却没再反驳,只是道:“顺天府有事寻,别耽搁了,赶紧过去吧。”
一听是正经事儿,苏润卿就把旁的都抛到了脑后,催着留影牵了马儿来,一道往顺天府去。
刚过未正,风势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看这天色像是要落雨,杨府尹见事情都清楚了,便催着两人赶紧回府去,免得压了雨。
可这雨直到二更过半,才倾盆而下。
雨势时大时小,却是没有停下。
更夫打着伞穿街走巷,远远的,瞧见前头河边倒着个人影,更夫见怪不怪,撇了撇嘴。
离这儿不远就是烟花巷子,时常有人吃多了酒,醉倒在路边,只是这一位有些倒霉,正好是个下雨天,白白做了一回落汤鸡。
更夫慢悠悠走上前,见那人脸朝下趴在地上,活脱脱一副醉汉模样,身上料子看着倒是不错,心中不由升腾起一丝歪念。
他刚想上前摸一摸那人钱袋,突然脚步就顿住了。
那人身下有一滩水,刚刚离了几步,他只当是雨水痕迹,这会儿一看,那颜色泛着红光。
哪里是水,分明是血!
第五十一章 凶案
手中的铜锣咣的一声砸落在地上,水花四溅。
更夫哆哆嗦嗦凑上前去,想试一试鼻息,那人的脸埋在地上,他摸不着,只好退一步求其次,摸了摸那人的脖子。
也不知道是更夫慌得厉害,还是那人在雨水里淋得久了,更夫弄不明白有没有摸到脉搏,也分不清那人皮肤是冷是热,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指腹逆流而上,激得他浑身一个冷颤。
越想越觉得怕,他顾不上旁的了,一把丢开了破旧的油纸伞,迈着大步子跑到顺天府衙门外头,拿起棒子对着大鼓咚咚咚砸下去。
五更天,正是一夜里睡得最沉的时候,杨府尹被前头的擂鼓声给吵醒了。
他不敢耽搁事儿,催着人去前头问,自个儿披了衣服梳洗。
刚走出屋子,去问话的婆子领了个衙役过来。
“老爷,是个更夫敲的鼓,说是青石胡同尽头,就河边的位置倒了一个人,地上有被雨水冲开的血,估摸着是死了,他不敢乱搬动,赶紧来报案了。”衙役道。
一听说死了人,杨府尹暗暗骂了一声晦气,罗妇人的案子才过去,他刚刚睡了两天好觉,怎么就又出人命了。
骂归骂,事情还是要做的。
总归已经起身了,杨府尹亲自带了人手去现场查看,就盼着上头看在他亲力亲为、勤勤恳恳的份上,不说褒奖几句,好歹别为了这些整日里你死我活的刁民再骂他一通了。
雨势越大了,就算披着蓑衣,雨水都直往脖颈里钻。
更夫引路到了河边,指着地上的人影道:“老爷,就是他,留了这么多血,一动不动的,小民看他肯定是活不了了。”
杨府尹眯着眼睛看了两眼,催着仵作一道上前。
仵作也是从被窝里爬出来了,叫夜风一吹,也没清醒过来,上前一摸,转头与杨府尹道:“死了,都硬了。”
杨府尹皱着眉头,道:“赶紧翻过来,看看这倒霉蛋子是谁。”
仵作应了一声,手上使劲,将人翻过来,拨开湿哒哒盖在脸上的长,盯着那人看了两眼,嘀咕道:“怎么瞧着有点儿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