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35)
这顿饭,谢筝只简单用了些,倒不是不习惯对着陆毓衍和苏润卿,而是她的心思里满满都是案子。
等用完了,从酒楼里下来,许嬷嬷和谢筝就打算回府了。
从这儿回萧家,沿途经过国子监。
陆毓衍唤住了要上轿的谢筝,道:“顺路去一趟郑博士家吧,岁儿对着我和润卿就紧张得颠三倒四说不明白事情,你在一旁,她说话还通顺些。”
谢筝没立刻答应,只转头以目光询问许嬷嬷。
许嬷嬷估摸着时辰,此刻倒也不算迟,今儿个已经帮忙了,不如送佛送到西,也不差这么一程了。
她颔道:“那就听衍二爷的。”
轿子一路到胡同口,谢筝还未下去,就已经听见哀哀哭泣声与和尚做法事的诵经声了。
走到郑家外头,只瞧见门上挂着白灯笼,大门开着,里头动静越清楚。
四人一道进去。
郑博士伤心至极,已然卧病在床,白日里来悼念的客人,他都无法接待。
郑夫人的独子跪在灵堂里,一脸木然,事突然,他到此刻都没回过神来。
给郑夫人上了香,管事寻了岁儿来。
岁儿的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拉着谢筝的袖口,道:“阿黛姐姐,我们夫人真的是叫韩婆子给害了?衙门里昨夜带走了韩婆子,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谢筝握着岁儿的手,柔声道:“衙门里还在审,是与不是,我也不晓得。只是有样事情,我想问问你。我去了几处善堂,做事的妈妈们和孩子们都很想念郑夫人,小六儿、安娘都伤心坏了。我晓得身有残疾的孩子不容易,听说夫人特别关心他们?”
提起这事儿,岁儿的眼泪又簌簌往下落:“我们夫人真的真的是个善心人,她待安娘他们是真的好,在我跟着夫人之前,夫人就在救济善堂了。
我听说过,安娘被扔在广德堂外头的时候,才三个月大。
当时广德堂都不太愿意收她,这么一个没有双腿的女娃,只能白养着,养大一些既不能帮着照顾其他年幼孩子,也不能帮着堂里做些活,是夫人正好经过,说服了广德堂收下安娘,答应了每年捐银子。
夫人总说,人这一辈子,都是戴罪身,做了罪孽事,要替自己赎罪……”
谢筝听了心里酸,吸了一口气,依旧说了正事:“我听堂中的王妈妈说,前回夫人遇见一个寻女儿的妇人,答应了要替她找女儿,不晓得后来寻到了没有?”
话音一落,岁儿猛得就止住了哭,瞪大着杏眼,别扭道:“姐姐怎么问起这一桩了?”
第二十五章 悬乎
谢筝凝着岁儿的眼睛,听得出来,岁儿对提起那件事情很是排斥,甚至对谢筝都透出了几分疏离感。
郑夫人帮着打听孩子下落,这原本是一桩好事,为何反过头来,岁儿是这种态度?
心中疑惑,谢筝斟酌了用词,故意又道:“安娘他们牵挂夫人,夫人如今在底下,也肯定很牵挂他们的,我想着,夫人从前应下过那么一桩事情,若是没有做好,只怕不能安心。
我们姑娘与夫人有缘,我就想着,要是这事儿没了,我们能出一份力,替夫人做完这件事,也是好的。
夫人那般心善,可不能让她就做了一个失言的人了。”
这番话说得真切,岁儿喃喃道:“可不是,夫人是真的好……”
晚风拂过,带着白日未曾消散的闷热,吹在身上黏糊糊的。
佛音顺风而来,木鱼声咚咚落在心田,岁儿抬手抱住了双臂,上下搓了搓,似是有些冷。
她低头又抬头,看了谢筝好几次,终是下定决心一般,压着声儿,几乎附耳与谢筝道:“那件事儿,也就是姐姐来问,我才说的。
我知道姐姐与你们家姑娘都是好心人,但好心人碰到的不一定就是好事,就跟我们夫人一样。
那是暮春时候了吧,具体是哪一日,我记不清了,但总归是过了端午,夫人在广德堂里遇见了那个妇人。
妇人哭得都没了魂了,说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穷,家里不愿意养,就送到善堂来了,她晓得了之后跟家里吵了一架,心里舍不得,要接女儿回去。
广德堂里没收过,夫人就说去其他善堂帮着问,又留了那妇人名姓和住处,找到了孩子好告诉她。
夫人一直挂着这事儿,几个善堂里打听了两三日,也托了人去其他地方问了,倒是有几个刚收了女童的,但岁数对不上,也不知道那孩子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