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220)
谢筝与陆毓衍静静翻了会儿案卷,突然听见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夹着松烟的声音。
她赶忙起身迎出去,拉开门一看,果真是孙氏来了。
孙氏走得很急,朝谢筝微微点头,眼睛一转,瞧见罗汉床上的陆毓衍,她的脸沉了下来。
“伤得如何?哪家大夫看的?”孙氏在边上坐下,眉头紧皱,“到底要不要紧?”
陆毓衍敛眉,道:“母亲,没有伤到筋骨,大夫说养着就行了。”
孙氏怕他避重就轻,转头看着谢筝:“你说。”
谢筝道:“伤在手臂和腿上,昨夜里有点烧,今早上都退了,刚刚吃过药了。”
孙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你呢?伤着没有?”
谢筝心虚,只好硬着头皮道:“没怎么伤着。”
“还好还好,”孙氏拉着谢筝坐下,道,“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可不像他们皮糙肉厚的,万一留了疤还怎么是好。”
谢筝讪讪笑了笑。
孙氏又道:“是镇江那李三道动的手?这哪里还是官场,分明就是土匪!”
陆毓衍点头听孙氏训话,没有说明实情,倒不是怕隔墙有耳,而是怕孙氏气着。
孙氏絮絮交代了许多,又说每日都会让府里送补血的药膳过来,这才起身回去。
前脚孙氏刚走,后脚陈如师就到了。
陈如师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一副随时都要暴跳如雷的模样。
韩德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脖子缩成了鹌鹑。
昨日傍晚那一连串的消息,让韩德眼冒金星,本以为“陆毓衍遇袭”是坏消息里的坏消息,哪知道今天……
金仁生怕是真的跟那些案子脱不了干系,他兴许就是凶手。
在韩德和陈如师眼中,最糟糕的事儿发生了,次一等的也没逃过。
陈如师让人扣下金仁生时,几乎要把桌子都掀翻了。
在房外理了理衣摆,陈如师进来,沉声道:“陆巡按,查到些金同知的状况。”
陆毓衍挑眉,倒是没想到,陈如师的动作还挺快的。
陈如师强压着心底的火气,仔细说了进展。
他让人查看了衙门这两年间的安排,那些意外和自尽案子,多是发生在金仁生休沐或是下衙以后,但也有像石瑞服毒的案子,当时是正午,金仁生虽然当值,但府学与衙门不远,趁着中午外出用饭,时间上也足够。
所有的案情,金仁生都有机会作案。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说辞
更让陈如师头痛的是砒霜的来源。
金仁生的夫人当年遇难之后,就葬在他彼时任职的六合县。
中元之时,金仁生带着女儿回六合县祭拜过夫人。
陈如师使人去六合县的药铺打听了,有家铺子当日卖过砒霜。
当时来买砒霜的是个带着帷帽的姑娘家,说着一口地道的六合方言,说是用于治哮喘的。
店家听她嗓音沙哑撕裂,的确与久咳之人相像,便卖给了她。
“册子上留下的名字是假的,寻不到那么一个人,我猜,那位许是金同知的女儿,”陈如师顿了顿,道,“当年大火,她虽然得救,但容貌嗓子都毁了,她幼年在六合居住,会说当地方言也不奇怪。”
不管是金仁生让女儿去买的砒霜,还是发现女儿藏毒后收了来,他的嫌疑愈发大了。
陆毓衍沉思,问道:“金同知如此做的缘由,陈大人查清楚了吗?”
陈如师干巴巴笑了笑:“金夫人遇难的庵堂叫保德庵,我查了当时保德庵大火的卷宗,那场火,未必是耗子打翻了油灯引发的意外。”
谢筝和陆毓衍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有些诧异。
不是意外,难道是有人纵火?
金仁生对有轻生念头的人满怀怨恨,莫非当日的火,起于一场自尽?
“毕竟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保德庵也就此落败,当时情境,只看卷宗,未必真切,”陈如师瞄了陆毓衍的腿一眼,“我已经扣下了金仁生,一会儿审问,不知陆巡按……”
陆毓衍颔首,道:“腿脚不便,但府衙也不远,堂上有张榻子便好。”
陈如师应了。
送走了陈如师和韩德,松烟摸着脑袋问道:“爷,真要去衙门里?”
陆毓衍抿了口茶:“去听听陈如师怎么审。”
松烟哭丧着脸,无奈极了,自家爷说一就是一,回头叫夫人知道了,他跟竹雾肯定要挨训的。
谢筝亦担心陆毓衍的伤情,道:“这案子,陈如师不敢和稀泥,定会审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