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119)
如此一想,杨府尹越高兴,若不是还没退堂,他一定要好好向陆毓衍道谢。
小小年纪,如此通透,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楚昱杰无罪获释,易仕源关进了大牢,待事情都妥当了,陆毓衍才寻杨府尹说了那三个歹人的事情。
杨府尹门清,允道:“几个贼子,又是抓了现行,无需多审问,贤侄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胡乱说话的。”
谢筝送走了楚家兄妹,站在顺天府外等陆毓衍。
案子尘埃落定,白天没有说完的话,也该说说清楚。
陆毓衍出来时,一眼瞧见了垂头站在石狮子旁的谢筝。
她个头并不矮,在姑娘之中,反倒是高挑的,可在陆毓衍眼中,她还是个纤弱的小丫头,抱着她的时候,只到他的胸前。
“不早了,”陆毓衍走到谢筝边上,柔声道,“回去吧。”
谢筝歪着脑袋看他,指尖捏紧了:“不想听我说镇江的事情吗?”
陆毓衍浅浅笑了,眼中浮着淡淡的光,如清澈水面,映出她有些忐忑的模样:“你想说,我就听。”
他自然是想听的,可这些日子都等下来了,委实不愿迫她。
“七夕那夜,我溜出城去了,并不在府里……”谢筝沉声道。
一面走,她一面说,脚步不快,她也说得很慢,当时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鼻息之间,甚至能闻到府衙后院屋子的焦味。
进京之路,若非遇见萧娴,她大概已经倒在了官道上。
谢筝顿住了步子,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再睁开时,她沉沉看着陆毓衍:“正恩大师告诉我,父母之死可能与五年前的邵侍郎绍方庭杀妻案有关,主审是你父亲,复审监斩是我父亲,那是一桩冤案。
父亲这些年似是未曾放弃追寻真相,你父亲呢?
陆家与我谢家,到底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是想继续掩盖真相?
那些旧事,你知情吗?”
第八十五章 真相
夜风习习,吹得脖颈凉飕飕的。
饶是努力克制,谢筝的声音还是带了几分颤声,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旁的缘由。
收在袖口里的手紧紧捏着,谢筝清楚,她这样问,就是在赌。
赌陆培元当年亦是被迫无奈,赌陆家不是想置她父母于死地的凶手。
她想相信陆毓衍,不仅仅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而是陆家是她能握住的替父母翻案最得力的仰仗了。
若陆培元站在谢家的对立面上,她即便是扭头就去顺天府里找杨府尹说出真相,改明儿,整个镇江能把府衙后院的火情归到匪徒流寇头上,再问一个谢慕锦治理不力的罪名。
人走茶凉,谢慕锦夫妇死了,地方上的官员,哪个愿意用自个儿的乌纱帽,与陆培元和其姻亲萧家为敌?
铮铮如谢慕锦,当年不也是无可奈何、监斩了蒙冤的绍方庭吗?
想要调案卷,想要真正弄明白府衙里的大火,必须要有陆培元出面。
她唯有赌一把。
陆毓衍垂着眼帘,桃花眼一瞬不瞬望着谢筝。
他看出她的紧张,带着股豁出去的勇气。
坚韧如竹,像极了她的父亲谢慕锦。
这般一想,笑意凝在眼底,越来越浓,连唇角都微微扬了起来,陆毓衍没有直接回答谢筝的问题,而是道:“两年前,我见过你父亲,在我父亲的书房里。”
谢筝一怔,很快就明白了陆毓衍的意思,她下意识地,隔着衣料,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君子如玉”。
这是绍方庭与正恩大师说的。
两年前,谢慕锦进京,从宁国寺中带回了这枚玉佩。
原来那时候,谢慕锦不仅见了正恩大师,还见过陆培元。
陆毓衍左右看了看,夜色浓了,街上没什么人,但他们两人要说的事情并不寻常,他示意谢筝跟上来,寻个处幽静胡同,让松烟守着入口,免得叫人打搅。
胡同静悄悄的,陆毓衍的声音压得极低,谢筝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绍侍郎一案,我是两年前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的,”陆毓衍道,“当日我被叫去书房的时候,父亲他们已经说完要事了。”
那天情景,陆毓衍记得很清楚,倒不是因为女婿见岳丈,心里不踏实,而是谢慕锦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谢慕锦说,培元兄,等丹娘及笄就让她过门吧,有陆家在,即便我死了,你们也能护她性命。
陆毓衍诧异不已,谢慕锦牵扯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要为生死担忧,为女儿性命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