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璇(359)
同年秋天。郑阁老告老还乡,临行前又夸了六老太爷几句。
皇上很少见郑阁老如此赏识一个人,对六老太爷的印象更深了。
若说为何才过而立之年的六老太爷能做到二品吏部尚书之职,与郑阁老的赏识和郑阁老归田后郑派官员的扶持是脱不开干系的。
而郑夫人的丈夫郑学士便是出身于郑阁老的这个郑家。郑学士的祖父与郑阁老是亲兄弟。
段氏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竟然有这样的渊源。看郑夫人的神情,只是在讲述一桩陈年旧事而已,没有一丝一毫夸耀甚至是要裴家人感激的样子,段氏笑着道:“夫人不说,我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呢。”
郑夫人笑容可掬,语气柔和:“那么久以前的事,若不是裴尚书过世,阁老在家中念叨了几句。我们小辈也不会晓得的。”
臻璇听了这些往事,见郑夫人正看着自己,便回应了一个笑容。
郑夫人又叹了一声英年早逝的探花郎,把臻璇叫到身边端详了一番,道:“瞧着就是个聪颖的孩子。”又与段氏道。“我家里没有年纪相当的儿子,不然真要厚着脸皮求一求了。要是有好姻缘,我替她保媒。”
段氏掩着嘴笑了,连到了几声客气。
臻璇微红着脸福身行了礼,才退到了臻琳身边。
晚饭前从莫大人府上出来,到裴家正巧是吃饭的时辰。
等吃完了饭,都散了之后,段氏与大老爷说了今日去莫家的经过,又提了郑夫人说的往事,结果这事是连大老爷都没听说过的,念了几句巧了。
大老爷起了心思,又给段氏添了一段。
当年的圣上在还是皇子的时候,母族并不强势,只因先帝喜欢,又颇有治国之气,依靠着郑阁老及几位老臣的辅佐最终登上了皇位,也因此他对郑阁老格外看重。
郑阁老若是在归田前提过六老太爷,那以皇上的性格,六老太爷步步高升也是常理。
大老爷只说了这一些就停住了,后面的一句话被他咽到了肚子里。
历史是相似,如今的七皇子也是这样。
可这些事又不是能够轻易说清楚的,谁知道七皇子会不会和皇上一样,依靠着皇上的喜爱和几位重臣的支持,在夺嫡战争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另一边,臻璇回房烫了脚,听挽琴说了些今天在莫大人家里听到的事。
挽琴与莫三奶奶陪嫁的几个丫鬟相熟,自然是被她们请去在一块待着,说了不少的话。
可那些丫鬟都是机灵的,能说出来与挽琴一笑的都是后宅小事,叫人听过笑过也就罢了,挽琴也是个口风紧的,晓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一点臻璇完全不担心。
烫过了脚,臻璇上床歇下,挽琴端了水出去,桃绫替臻璇掖了被角,吹了灯歇在了软榻上,今夜是她值夜。
夜里半梦半醒,臻璇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来。
梦里有桃花,有人手持桃花枝,笑容莞尔,眼底波光流转,仿佛是春日里落入一片花瓣的清池,在微风中那花瓣在水上荡着,一圈圈涟漪散开,搅动心头,再也停不下来。
微风吹起的花瓣还落在了眉梢,若能对镜自照,也会沉迷于那一抹嫣红。
耳边似乎听见了谁说话的声音,讲述着“桃妆”……
猛得睁开了眼睛,臻璇才恍然察觉,枕头湿了一小片。
无声轻叹溢出口。她记得颜慕安最后和她说过的话,是那句“不能替你画桃妆了。”
那时的心情在听见莫三奶奶的那句话时被完完全全勾了出来,只是那会儿是压着忍着,到了午夜梦回时,才是迸发出来。
那个曾想替她画桃妆的人,大约这一生都不会提起笔沾上胭脂替谁化妆了。
除了叹息,还能如何?
臻璇明白自己已经坦然接受了,只是偶尔听人提起那些相关的事,会有那么一点心痛,即便再过五年十年。也是如此。她宽慰自己。这大约也是人之常情吧。
对于颜慕安。究竟是何种心情,臻璇说不清楚,也许就和那在一阵春风之中,满开的桃花散开一般。不知飘向何处。
轻轻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
也许只是被桃花迷乱了双眼,也许遗憾多过欢喜,四季轮转,踏过了春天的花丛,夏季亦会有美好在等着她吧。
胡思乱想之中,思绪一点点模糊,不知道是几更天时才沉沉睡去。
元宵一过,京城里一日会比一日热闹。因为到了官员回京述职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