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43)
杜府不比从前,杜公甫听戏也不铺张,不搭什么戏台也不宴客,就在宽敞的花厅里,一弹一唱过过戏瘾。
杜云萝应下,转眸见杜云瑛面有喜色,连杜云诺都有些兴奋,一时有些不解。
这两位是不爱听戏的,怎么会隐隐露出期待神色?
夏老太太见杜云萝留意两位姐姐,晓得事qíng早晚瞒不过,也就直说了:“今儿个外头赛龙舟,她们随着云琅、云澜去看。你莫去凑热闹,与祖母一道。”
杜云萝恍然。
杜云琅与杜云澜是男子,做事只要不出格,明日里出门走动自是没人拘着,姑娘们就不同了。
杜云诺这几日正夹着尾巴做人,哪里敢去求杜云澜?
也只有杜云瑛,想着及笄后再要出门就难了,求了苗氏和杜云琅,又拉上杜云诺作陪,去看那龙舟。
若是往日里,这等事qíng是少不了杜云萝的,可昨儿个才下了圣旨,她最近少不得低调本分些,免得招眼。
虽然对那热闹的龙舟动心,杜云萝还是规矩地点头:“祖母,我们听什么戏?”
杜云萝没有撒娇要跟着去,夏老太太暗暗松了一口气,见孙女儿乖巧,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欢喜:“云萝想听什么?”
祖孙两人讨论得热烈,杜云诺瞧在眼里,想到今日能出门,也就不去吃那个闲醋了。
下午时,唱戏人进了府。
有女眷听戏,花厅里摆了个屏风隔开,杜云萝陪着夏老太太坐在后头。
甄氏与杜云茹也来了,夏老太太笑意更浓,她就喜欢三房这几个,能和她处到一块去,才是讨喜的儿媳和孙女。
唱戏人呈了戏单,许嬷嬷递给夏老太太。
夏老太太心中有数,也不看那单子,只与许嬷嬷道:“今日端午,唱个应景的,你去问问老太爷,听《白蛇传》可好?”
许嬷嬷应声去了,隔了一会儿,外头丝竹响起,正是《白蛇传》。
唱戏人声音清澈如玉,婉转绕梁。
甄氏低声与夏老太太道:“不比那出了名的戏班子差。”
夏老太太含笑点头。
从西湖初会,唱到那雄huáng酒露了原形,杜云茹突然拿起桌上的酒盏,拿指尖沾了沾,偏过身点在了杜云萝的唇上。
杜云萝一怔,本能舔了舔,正是雄huáng酒。
杜云茹哧哧笑:“快露了原形。”
甄氏扑哧笑出了声,轻轻在杜云茹手上拍了一下:“又浑说!”
夏老太太也忍俊不禁,一把把杜云萝搂在怀里:“我们云萝又不是白娘子。”
杜云萝靠着夏老太太,想着白娘子的经历,笑容里不由就带了几分勉qiáng。
她不是白娘子,但她懂白娘子的心。
与丈夫分离,被关在雷峰塔下十八年,不也是青灯古佛?
白娘子等到了仕林祭塔,出来后物是人非,杜云萝闭眼睁眼,重活一世。
不幸都是不幸,可幸,又是各自幸运。
要杜云萝来说,这茫茫人世间,能有一人,叫她生死难忘,便已是幸事了。
京城临水,大河之上,龙舟蓄势待发。
河边搭了棚子,杜家兄妹带了侍从丫鬟,人虽不少,但也不算拥挤。
杜云诺出府透气,一扫前几日的yīn霾,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水面之上,遥遥一艘巨大又华美的龙舟引了众人目光。
杜云瑛奇道:“今日赛龙舟,比的是速度,这大舟难道也要参加?”
杜云琅眼尖,只见那大龙舟的船头立了一个明huáng色身影,心中一震,唤了杜云澜一道确认之后,才道:“莫要胡说,那是圣上的龙舟,是圣上来观赛舟了。”
杜云瑛瞪大了眼睛,杜云诺也是惊愕不已,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对于那一位圣人,有一股子本能的敬重和畏惧,当即垂下了头。
杜云澜的眼神好,盯着瞧了会儿,低声与杜云琅道:“二哥,圣上身边的那一位少年,是不是世子?”
“哪一位世子?”杜云琅直直问了一句,这京中勋贵数不胜数,被称作世子的,两双手都不够数。
杜云澜清了清嗓子:“咱们的五妹夫。”
声音虽清,可杜云诺和杜云瑛也听到了,当即不顾那圣上威仪,睁大眼睛想将那少年人看仔细,无奈隔得太远,只瞧见那人穿着青蓝色锦衣,不晓得是不是练武人身形如松的缘由,分明是瞧不清面相的,却也给人一种挺拔俊朗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