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臣(50)
“喜平既然无恙,便不着急救了。”何安道,“难不成要传出去咱家为了个小太监,大闹皇城?关赞不就端着这心思吗?等我失了理智,带人进了皇城,或者去御马监跟他对峙。他就能绑了我,直接夺了我牙牌,撕了我的补子。从此咱们大端朝就再没有姓何的提督了。”
“难道就放过了关赞?”喜平皱眉,“就这么便宜他?”
何安迈过门槛,踱步走到回廊侧那只刚盛开的秋海棠旁,掐了一只海棠花轻嗅,嘴角还嚼着丝笑意:“急什么,且有他后悔着的时候儿。”
第二十六章 王阿
这边说完了话,何安顺着回廊走到院子客厅正门,里面盈香就站着,手里抱着个软布包。
几个人一愣。
何安皱了眉:“她怎么还在这儿?”
“本来是让她呆几日避风头,前两日要送回照夕院的,正好遇上关赞带人过来。下面人说一乱就耽误了。”喜平道。
何安听了更不高兴:“尽给咱家留勾子,还嫌不够乱是吗?一会儿就给咱家把人送回去。”
“是。”
何安径直进去要往后堂转。
盈香已经上前两步,叫住了他:“督公留步。”
何安瞥她一眼。
“做甚?”
“督公,我知道您今日回来,定要送我回去的。”盈香道,把手里拿布包递过去,“我缝了两件衣服,还有几双鞋底。求您收下,算作是救我的谢礼。”
何督公这会儿正烦着心,哪里有心思跟她儿女情长。
扭头过去就要开骂,刚张嘴,就看见盈香眼眶里都是滚来滚去的泪,又饱含亲情思绪。正戳中了何安心里那块儿**。
他叹了口气,缓了语气:“咱家的衣服穿不完,不差你这两身。”
“求督公收下。”盈香道,“婢子身无长物,也只能尽这份心意。”
何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若不是二十年前那场风波,她定早已嫁做了朝中某位权贵做正妻,生儿育女,位列诰命。又怎么会跌入这滩泥淖。生死悲喜都不由自己做主?
原本便是命运好捉弄,顷刻翻云覆雨。
“……喜乐,收了吧。”过了片刻后,何安道。
盈香转悲为喜,连声道:“多谢督公。”
何安不忍再看,拂袖而去。
他知道自己不该收这两套衣物。
更不该让盈香在府内留这么久。
最最不该的就是在照夕院跟她单独见面。
如今桩桩件件,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未来怕是要更谨慎点才好。
*
“七月初九,京畿有男女野地露宿,遇见一个奇怪的动物,举止怪异,伏行人走,见人惊逃。七月十一,这个怪物随着黑气就入了人家房子,直抵密室,至则人昏迷……”紫禁城内,养心殿难得用上一遭。李伴伴拿着东厂呈上来的折子念着。
今日极为炎热。
太子先去西苑叩见了皇上,聊了也就一炷香的时间,皇上便让李伴伴招了顺天府尹谭齐、钦天监监正蔺景天、司礼监掌印王阿来养心殿御前问话。
皇上这些年身体不适,已多年不曾移驾养心殿。
这次的阵仗倒是惊了不少朝野之人。
李伴伴读到此处,端文帝问王阿:“这可是你东厂密报?王阿你自己可阅过。”
王阿站在端文帝右侧第一位,躬身道:“回主子的话,东厂报上来的,奴婢都一一看过,才敢封了密印送入大内。”
端文帝叹了口气,挥挥手。
李伴伴便继续念道:“七月十三日,有一许姓人家皆死,尸体遭异兽啃咬,血流成河惨不忍睹。见者曰其物金睛修尾,其状如人而彘鬣,长嘴獠牙,喜食人肉。自此以后,此妖遍城惊扰百姓,本来有心抓它,而行踪诡异,不可得。恐有再伤人之迹象。”
“然后呢?”端文帝问。
李兴安道:“回主子,这密报后面便没了。”
端文帝抬了抬眼,扫了座下群臣,又问了一句:“然后呢?”
李伴伴知道这句不问自己,已是收了密报站在端文帝身后。
过了半晌,顺天府尹谭齐站出来道:“陛下,此时最先是顺天府差役得了消息,待七月十三日后,已是派了府内衙役们四处追查,寻找这妖物之下落。只是这妖物行踪诡异,后续几日又频繁伤人,府内衙役人数有限,已是捉襟见肘。事出紧急便请了太子向上呈报。”
“东厂这边一直竭力追查。从未间断。”王阿随后道。
“可曾与顺天府这边互通有无?”端文帝问他。
东厂行事本就特立独行,又极具隐秘特性。王阿此人朝堂上与诸位大臣们针锋相对惯了,一手遮天、独揽大权,顺天府何时放入过他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