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215)
“...说来听听。”
褚晚真冲他眨眨眼:“我听道君说,师兄你心灵手巧,特别会缝衣服...师父不是把我贴身的侍女都赶回去了么,什么事都得自己做,自己做不好就只能仰仗师兄...本殿最最亲爱最最贤惠的师兄,好不好嘛?”
沈重暄看了一眼香囊上四不像的鸳鸯,道:“你准备怎么送给他?”
“悄悄放在师父的房间里。”褚晚真垂着头,娇羞无比地说,“当面送多难为情呀。”
“他从来不打扫房间。”沈重暄面色沉静,“而且就这鸳鸯的尊容,他可能会以为是某人偷偷下的战帖。”
褚晚真:“......”她不自觉地挠挠头,委屈道,“至于这么不堪?”
沈重暄沉吟片刻,复问:“你什么时候送给他?”
“师兄什么时候绣好我就什么时候绣。”
沈重暄心想,这辈子别想了。
但他也只是想想,面上依然平静如初,淡淡道:“爱莫能助。”
褚晚真一声惨叫,拼命抱住他的胳膊,佯哭道:“不要啊师兄,帮帮忙嘛——到时候师父不愿意接受,我就说是你绣的,是俩徒弟的一点心意,不然我失败的话多丢人啊!”
沈重暄本想拂开她的手蓦然一顿,褚晚真胜过他的每一处都已逼杀他所有隐秘的希望,偏偏到了这一句时,他那些不像样的想法又像密密麻麻的野草,不等春风过境,就已偷偷摸摸地冒出头来。
如果孟醒拒绝了...那么一切都不会有变化。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孟醒连褚晚真这样地位尊崇容貌明艳的女子都不会喜欢,以后更不会喜欢其他人了?
...他是不是可以继续这样的生活?
甚至等他报了仇,他就效仿他娘那样出师,就不会再和孟醒有什么师徒名分...即便同为男子...
褚晚真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手,表情不可谓不可怜:“师兄?”
沈重暄被她打断思路,回过神来的瞬间,立即为自己狭隘又自私的盘算感到愧疚。
就算出师了,他又能做什么呢...他不能这么做,孟醒会难过,他也无法离开孟醒。
“师兄,我都叫你师兄了。”褚晚真摇了摇他的袖子,十分诚恳,“求你了,真的。”
沈重暄咽了口唾沫,目光定在那只香囊上,踌躇了好半天,心中天人交战打得难分胜负,终于迎着褚晚真迫切的注视,咬牙点首:“明天晚上给你。”
褚晚真立即一声欢呼,连惊动了辟尘门那边的人也不自觉,只兴奋地拽着沈重暄衣袖:“谢谢师兄!”
沈重暄打开她手,冷冰冰地打断她的欢欣:“把鉴灵第三重演给我看。”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贪得无厌?
分明从今早看见孟醒的睡颜起,他就不断在心里警告自己,只要这样就足够,他必须满足了。
☆、105
那天褚晚真舞剑舞得很卖力,连孟醒露面都没有第一时间贴上去,沈重暄也依言而行,把那只香囊藏得紧,直等到孟醒被清徵叫去议事,才敢关门闭窗,坐在窗边一针一线地开始绣鸳鸯。
他还是头一次绣鸳鸯这种动物,以前他替孟醒定制衣服时大多会选些修竹轻云一类的纹饰,鸳鸯这样繁琐又不实用的的确是第一次。
沈重暄一针一线都绣得很慢,他在最浅薄的意识里反复告诫自己,这是因为褚晚真给他的丝线十分珍贵,他的性格容不得马虎了事,可更深处又隐隐地企盼着孟醒或许能从这细密的针脚里猜出这绝非褚晚真的手笔——甚至,能猜到他头上,那该多好。
但他也只能想想,孟醒向来不会这么心细,他也不敢让孟醒知道他这份龌龊的感情。
清徵搁下手里的毫笔时,孟醒恰好踏进琼台观。
“来了?”
孟醒拽过椅子,一屁股落座,跷起二郎腿:“来了。”
“想说什么?”清徵觑他一眼,孟醒漫不经心地掸去一路拂雪而来带上的尘:“来问问家里小孩子的事呀。”
清徵抬起手,等到道童都一一退下,才绞着衣袖轻叹口气,卸下周身紧张的防备,小声道:“打了几次,重暄让着殿下,没有大碍。”
“元元一直这么懂事。”孟醒也叹了口气,“...无欢师叔对自己也这样严苛吗?”
清徵回忆片刻,记起孟烟寒在辟尘门练武时的光景,再记起后来血观音一身的杀名,怅然道:“她一直很倔,知错不改的那种倔,重暄比她要好。”
孟醒无意识地挲着指腹,忽然说:“道君,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急了?”
“......”清徵别开眼神,“贫道可以理解。你是担心那人还会对重暄下手才会把重暄留在辟尘门吧。”
“沈家世代为商,结仇不少,我确实不能判断凶手是谁。”孟醒道,“不过眼下已有眉目,至多半年,便能找到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