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197)
孟无悲垂下眼睫,不由分说地拂开他握剑的手,把桂殿秋狠狠地□□——他险些没能拔动,那把剑狠狠地穿透了孟浪,钉在了厚厚的雪层之下。
那一霎时,艳烈的血溅起半尺之高,喷洒在孟浪和萧漱华的衣襟和脸庞之上,萧漱华苍白的脸上的郁色愈加浓烈,孟无悲再次蹲下身,按住他掐着孟浪的手,说:“放过他吧。”
萧漱华怔怔地扭过头,看着他,问:“你是谁?”
孟无悲言语微顿,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你不认识。”
那个与往常无异的雪夜里,山脚一派通明,数以百计的火把围着这片荒冷的山,孟无悲远远地望见,橘色的火光闯进他漆黑如夜的眼眸里,他停住步子,转头问:“同悲在哪?”
“同悲?”萧漱华茫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一无所知,孟无悲复问:“萧同悲,你的徒弟,他在哪等你们?”
萧漱华艰难地从他身上撕下目光,努力地回忆半晌,犹犹豫豫地说:“孟郎才知道...本座不清楚。”
孟无悲感到一阵无力,无论是山脚等着看他们胜负的看客,还是下落不明的萧同悲,无疑都在给他本就举步维艰的前路设下更加艰险的障碍。
然而萧漱华的眼眸干净清澈得好像全然不知前尘,他的残忍和冷漠都被这时的天真深深地掩埋,孟无悲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也许这一夜砭骨的风雪,也镇住了萧漱华那颗永远蠢蠢欲动的杀心。
孟无悲把孟浪暂且放下,让他斜靠着一棵笔直的树,除却那满脸的血,孟浪瞑目时的神情平静得令人动容:“你看好他,贫道去去就来。”
萧漱华看了一眼孟浪身体上逐渐敷上的霜,忙点点头,蹲下身子握住孟浪的手:“谢谢你。”
他的语气太轻太柔,温和得一点也不像萧漱华,孟无悲的记忆里找不到半点和眼前这个萧漱华相似的剪影。
孟无悲身形一滞,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匆匆地夺路下山,任凭玉楼春漂亮的剑身盛满那一夜热烈灿烂的火光。
轻风拂面时,闻梅寻依然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她侧身拔剑的同时,玉楼春堪堪袭至。
“抱朴子?!”
孟无悲眼也不抬,薄唇轻抿,剑锋狠狠抵在闻梅寻横在身前的剑身之上,随后便是一声金石坠地的铿锵激鸣。
火光灭了大半,暗淡的天际之下,孟无悲长身玉立,背对着无数人错愕的面庞。
而闻梅寻手中依然擎着一把短剑,眼神已从震惊转为惊怒:“孟无悲,你什么意思?!”
宋家人隔得更远,这时宋明庭已经注意到欢喜宗的动静,果断地抬了抬手,示意弟子们熄灭火把。
不多时,原本炽热的火光,这时已然尽数熄灭。
孟无悲轻轻地开口,道:“守真君已败在贫道手下,他的生死,理应由贫道接手。”
闻梅寻怒火中烧:“那他欠我们的人命呢?!”
“——随时可战。”
静悄悄的黑夜里,孟无悲来去无影,片刻之后,任凭闻梅寻如何破口大骂,都再听不见半句回应。
然而等他返回山中,萧漱华和孟浪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孟无悲只觉得霎时间阴寒遍身,但他来不及生出别的情绪,只来得及猛一回身,剑光掠过,恰恰停在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的颈侧。
闻竹觅动也未动,脸色苍白,见到他凌厉的眉眼,第一反应却是倏地笑出声来。
他抬起手,缓缓抵住玉楼春的剑刃,道:“抱朴子,别来无恙。”
“......”孟无悲收剑回鞘,冷冷地看着他,“他们人呢?”
闻竹觅眨眨眼,笑容更盛:“我们先把事情谈好,再去找他们,好吗?”
“贫道杀了你,再去找他们也为时不晚。”
“我在他们身边留了人,我一刻钟不回去,他们就是死,”闻竹觅无辜地看着他,“抱朴子神通广大众人皆知,但一刻钟您就能找遍这片山吗?”
孟无悲按着剑的手微微一动,忍着滔天怒火,道:“说。”
“萧漱华曾经是我师兄,对我多有照拂,其实要他的性命,我也很不忍心,可是姐姐心愿如此,我不能让姐姐难过。而且等他恢复清明,定然又要大开杀戒,彼时杀了三明的我就是他最大的仇人,我死倒是没关系,但姐姐势必会和他更加剑拔弩张,这样下去,他和姐姐都没办法好好收场。”闻竹觅故作苦恼地拍拍头,随后绽出一个笑容,“所以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抱朴子听了也一定会喜欢。”
孟无悲默默地看着他,脸色难看至极。
闻竹觅却对他恨不能生吞了自己的眼神视若无睹,仍旧笑意盈盈:“抱朴子,你我是在这场纠纷中唯二的第三阵营,敌意不要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