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100)
“......”萧同悲压下心头杀意,耐心道,“你也可杀我报仇。”
沈重暄摇摇头:“我是要阿醒活。”
孟醒忍无可忍,艰难地抬起手去掰他握剑的手,他一动作,心口的伤便裂开更多,血水汩汩地流下,孟醒却全然不顾,只恶狠狠道:“滚!...你且、且带着晚真习武。”
沈重暄并不看他,只留给他一道雪白的背影:“师父,二殿下刚拜你为师,出这样的事,于她不公。”
“即便只是为二殿下,也请师父负一次责罢。”
孟醒微微一愣,又听沈重暄向萧同悲义正辞严道:“萧前辈恨我师祖,可我不仅是抱朴子徒孙,还是血观音的儿子,既然我娘和师祖师出同门,萧前辈杀我,才更合情合理。”
“况且我无亲无故,远房叔伯只会以为我也是在阳川被贼人所害,绝不会深究,可为萧前辈省去很多麻烦。但若是动我师父,二殿下心性矜傲,必会追究到底,萧前辈后患无穷。倘若前辈一定要平心中怨气,杀我便是,重暄绝不还手。”
沈重暄顿了顿,目光灼灼地望着萧前辈:“求前辈,网开一面!”
萧同悲抿了抿唇,不及多言,却见孟醒死死地盯着沈重暄,眼尾显然有泪光晶亮。
“你不报家仇了?”
沈重暄身形微僵,轻声道:“我信师父。”
孟醒终于挣扎着出声,骂道:“屁!你、你自己的仇...”
他话未说尽,却听萧同悲打断他说:“我和你无仇无怨,你且让开,否则我便是废了你这双手,也绝不会留他性命。”
“......”沈重暄沉默片刻,声音掷地有声,“那请前辈,把我性命一道拿去。”
“闭嘴!”孟醒气得浑身发颤。
萧同悲眼神微暗,手中剑再度递入一分,沈重暄手心的血已在剑上抹长寸余,白亮的剑身生生被他涂上一层殷红。
沈重暄几近哽咽,双膝猛地跪下,滚烫的泪滴在归元剑上,堪堪晕染了几分血色。
“求您了...求您......”
孟醒瞑目,右手摸索着探向落在身边的酌霜,不等沈重暄反应过来,酌霜剑的剑刃已贴在他颈侧,甚至切入三分血肉。
沈重暄愣愣地回过头来,脸上血色全无。
“把手松开。”孟醒气若游丝,话还说得咬牙切齿。
沈重暄只得乖乖松手,手掌的剑伤还牵着一道血丝,连着归元剑上一汪粘腻的血色。
萧同悲久不言语,也未再动剑。
孟醒仰面喘着气,他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从来没什么好怪罪的。
他避战是因他想活,但他想活绝不会凭出尔反尔来苟活。
“动手吧。”孟醒睫羽垂下,气息奄然,唇还不自知地轻轻颤着,不知是吃痛还是在说些什么。萧同悲顿了顿,出声道:“你可有何遗言?”
孟醒掀了掀眼睑,余光掠过满面涕泪的沈重暄,轻轻笑了数声:“这么好?”
“没有就算了。”萧同悲也暗自懊悔自己多嘴,握着归元剑的手微一用力,作势便要洞穿孟醒心口,孟醒忙道:“有。”
“能不能请同悲兄...收元元为徒?”
孟醒咳了几声,心口的伤又漫出一层血。
沈重暄愕然抬眸,连萧同悲都被他此言惊了一瞬。
“燕还生...和封琳,必知沈家。”孟醒顿了顿,又像在思考自己先前的各种揣测,力图在这时候全都告诉沈重暄,“浮屠...去求晚真,释莲深不可测,不可正面交锋。还有程子见,杀了他。”
沈重暄动了动唇,却未开口,又听孟醒似乎叹了口气,他这会儿像是回光返照,面色竟还红润了些,话也更多,轻声笑道:“鉴灵教不完了,好好学小荷剑...同悲兄不肯,就去求清徵道君,你娘也是辟尘门人。冯恨晚会帮你的。”
他停了停,良久道:“还有封琳......需设防。”
沈重暄泣不成声。
萧同悲问:“还有吗?”
“......”孟醒止住还想再说的话,他又感到一阵疲倦,轻轻道,“为师不像你师祖,没给你留什么祸患,你也不必报什么仇。”
“好好长大。”
☆、50
沈重暄回到问停山上时,天色大亮,褚晚真坐在他房间门口,不由自主地绞着手指,一见他回来,便快步走上前去,焦急道:“怎么样了?师父呢?——你说话啊,沈重暄!”
沈重暄看她一眼,轻道:“殿下今后跟我学武,或者回宫去。”
褚晚真这才注意到他一路浴光而来,背后却伏着个人,沈重暄抬头时,侧脸犹在那人脸庞蹭过,褚晚真伸手去抓,却被沈重暄猛一退身,堪堪躲过:“殿下去换一间房罢。这间的门被我弄坏了。”
“方才碧无穷沉着脸回来,受了好重的伤。是不是师父赢了?到底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