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灰(7)
父子两面对面静坐两旁,不言一语。
马车顺着主道缓缓向皇宫前行,街上早市密集的人流,林立的酒楼客栈,小贩吆喝的叫卖声,路边顽皮的孩童哼唱的童谣,透过雕花车窗,入了颜如卿的视线和耳里。
时间缓慢地过了近两刻钟,才抵达了皇宫。
巍峨的宫殿映入视线,朱红墙琉璃瓦,几许富贵荣华。阁楼高耸,殿群坐落,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宫廷广场上的金钟威严低沉地一响,白玉阶上的宫人步履匆匆来回奔忙。花圃内百花齐放争相斗艳,芳香扑鼻久绕不去,轻蝶高低飞舞圈圈绕绕。时下大盛的牡丹雍容华贵花浪连天,一番花中贵主之姿艳压百花。
马车进了宫墙,早有内侍候在一旁,待颜涵宇带着颜如卿下车后,指引着马夫驾车离去。
不少官员带着自家后辈,下了马车缓缓行来。他们见到颜涵宇,躬身作揖,恭声道:“颜丞相。”
颜涵宇面色端正严肃,点了下头,同样作揖回礼,然后错身而过,直直走向通向天子殿堂的白玉阶。
要步上台阶时,一个身形魁梧的人大步流星地走向他,朗声道:“颜丞相。”
颜涵宇停下,讶声道:“王尚书。”
兵部尚书王崇明心情颇好,爽朗地笑道:“好久不见,颜大人。”
颜涵宇态度热络了些,关心问道:“听说你从岭南一带巡游回来了?”
“是啊。”
“可还好?”
“一切还行,民生安定,海边倭寇已经击退了。我来的时候,岭南一带的木棉花也都开了,据说苏夫人素爱木棉,若有时间,倒可去岭南一带游玩游玩。”
“嗯,到时我看看。”颜涵宇垂眸思索间,眼角瞥到颜如卿骤亮的眼。
王崇明此时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颜如卿,细细打量,道:“这位是颜世侄?”
颜涵宇道:“的确是犬子,卿儿,过来,这是你王世伯。”
颜如卿上前,躬身行礼,“侄儿见过王世伯。”
王崇明扶起他,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颜世侄长得可颇像苏夫人啊。”
“嗯。”颜涵宇神色略微温和,看了颜如卿一眼,“王世侄没来?”
“没有,前两天兄长家里有事,我叫他出京城帮忙处理去了,这几天也没法回来。”
“原来如此。”
两人闲散地说着步上台阶,走入富丽堂皇的金殿之内。
璀璨耀眼的黄金为砖,一块块铺就金光流泻的地面。两条雕刻着飞龙的巨柱镶嵌着七彩的宝石,飞龙冲破七彩祥云翱翔于云霄。
大殿宽阔明亮,湘蚕制成的薄纱从顶梁垂下,鲜红如血的长绸上,是九天之下至尊之极的天子之座,座旁金刻的龙首昂扬,红宝石点缀的眼露出九五之尊的威仪。
各位官员面色端谨安静地进殿,把自家后嗣安置在大堂两边的屏风相应的位置后回归自己的站位。
颜涵宇走之前,低声对颜如卿道:“一会儿在一旁聚神听着,不要开口说话四处打量。”
颜如卿“嗯”了一声,待他走了,转头便好奇地隔着薄薄的屏纱,观察着底下朝堂内的众人。
视线转动间,一抹蓝如清光水泄般映入眼底,身形修长挺拔,黑发高高束起,俊逸中带有别样的潇洒。他似有察觉,扭过头,隔着遥遥人群对他勾唇一笑,俊眉飞扬,眼若清波涟漪泛泛,如春风般舒畅人心。清雅如斯,间带几许温柔,若细柳拂水轻轻撩动心弦。
颜如卿也扬起嘴角,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明媚开朗地笑着回应。
身披龙袍的皇帝慢慢走入殿堂,衣袖轻摆坐上龙座。座上的天子眼眸轻轻一瞥,历经久年沉淀的沧桑的眼中淡淡的风波涌动。
年过四旬的皇帝威严开口:“有事奏。”
底下的臣子稍许的沉默后,工部的尚书出列道:“皇上,金陵近来水灾泛滥,田地庄稼遭毁,暴雨频繁,百姓生活困苦,还望皇上拨款为民兴修水利。”
“兴修水利需要多少,回头报给户部尚书到国库取吧。”
“是。”
“皇上,臣有异议。”主掌大司农的林大人出列鞠身道。
“爱卿有何问题?”
“金陵此番受水灾危害,民不聊生,兴修水利需物力财力,财力虽有,物力不足,比起兴修水利,应先安顿民生。”
“不先为民治住水灾,百姓怎能安顿呢?”工部尚书反问道。
林大人应道:“据我所知,金陵此次遇灾形势虽大,但都集中在地势低洼和近长江之地,当务之急,应把居住在那的百姓迁移他地,待百姓安居后再开始动工修坝。”
“林大人,民众数量巨大,迁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若是迁移过程中水灾突袭如何?此法不能治其本,还是应该先缓住水灾泛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