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杀化境(218)
洛名撼苦笑摇头,道:“我哪里是忍她,我是实打实地被她骗了。毕竟,哪里会有一个女人,一边被人悉心呵护着,一边又对呵护她的人,恨得这样不顾一切?”
余景洛道:“这却不能怪你,毕竟天底下的那些真心和伤心,你大概从来都不懂。”
洛名撼叹了口气,道:“事到如此,我和你说这些有什么必要?瑾愉,我,你,她,今天就在这里彻底了断了吧。”
余景洛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出招吧。”
剑已出鞘,灌入真气的剑瞬时散发出彻骨森寒,太阳躲进云后,天色瞬时暗沉了许多。一只刚刚探出洞口的山兔脖子一缩,滚回了洞里;一只正躺在树杈上晒太阳的松鼠周身血气突然一僵,尚未反应过来,已经动弹不得。
突然,狂风疾驰,飞沙走石,朗迦山顶,赫然卷起数丈剑气旋涡。那旋涡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地动山摇。数丈高的苍树拦腰被斩成数段,枝丫间一只窝被撕成碎片,筑窝的细草变成钢针,向远方疾掠而去;刚刚僵住的那只松鼠顷刻间摔成了一滩血泥,一只残脚还在枯枝败叶下无助颤抖,仿佛尚未呼喊便已完结的叹息;无数飞鸟仓惶四起,却在刚刚蹿起的片刻折翼坠落,它的伙伴侥幸逃脱,余生都将因恐怖的碎梦战战难安。
剑阵中的两个人早已难分你我,若是有人躲在云端偷看,也只能看见两团蛮横的气焰正在抵死纠缠,彼此不肯退让半分。这不是人的战争,人的战争不会如此毫无保留;这也不是神的战争,神的战争不会如此不顾一切;这实在是,妖的战争,只有他们的战争,才会如此嗜血,如此残酷,如此只求胜负,即便毁天灭地,也再所不惜。
从天明到天黑,从天黑又到了天明。
终于,一柄残剑“哐当”一声,从剑阵中飞出,飞向遥远的远方,扎进了一处光秃秃的石头里,石头轰然一声,立即被震得粉碎,灰雾瞬时笼天盖地,又慢慢散开,灰尘之中,一个人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他半跪在地上,鲜血已经吐出,口角残留着鲜红的残痕,他看着面前的剑:“果然是一把好剑!”
余景洛也已经伤痕累累,伤得不比他轻,但是他还站着,他的剑也还未断,于是,他骄傲地说道:“墨虎的剑,自然是好的。”
“你好像还有话说。”阴阳剑已断,洛名撼竟好像好不在意。
余景洛却也沉得住气,问道:“今日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几个问题,请你务必想好了再回答我。”
“你问吧。”
“我的父亲,在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洛名撼沉思许久,才缓缓道:“他就是个幸运的笨蛋。”
洛能藏,阴阳双剑的父亲,因为天资有限,一辈子受尽委屈,苦心钻研,终于发现了家传剑阵的秘密。这套剑阵阴阳互根,阴阳互用,修炼至幻境,能做到阴阳转换,而若能修炼至化境,便能阴阳统一,一分为二。
但是,若非绝顶的武学奇才,谁能达到那种境界?而若达不到那种境界,阴阳剑,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剑阵,用于强身健体可能有用,若要倚此在江湖中建门设派,便只能自取其辱,镜花水月一场空。
但是,他不甘心。恰逢此时,他的妻子产下一对双胞胎,他心中一动,一人不行,那两个人呢?一阴一阳,岂非天作之合?于是,他找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场所,告诉妻子说其中一个孩子已经夭折,然后,他把这对双生子带到那个地方,花了数年的时间细心栽培。
他给他们取了一模一样的名字,吃一模一样的食物,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读一模一样的书,又找来一块遗世玄铁,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剑。除了剑式和心法,什么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要做到,即便是洛名撼,都只能相信,自己只是一个人。
他必须做到天衣无缝,江湖中人才不会试图去寻找阴阳剑的破绽,这套剑阵,才能真正称霸整个武林;而洛云派,才能在江湖中占得一席之地,洛能藏,才能彻底摆脱江湖笑柄的污名。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洛名撼七岁,在千仞山会试中一举成名。
巨大的胜利让他们都无比高兴,那是他们共同的成果。若一切停留于此,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然而,阴阳剑之所以必须要一人修,因为它还有另外一面,那就是:阴阳相争,阴阳相斗,争斗的最后,就是阴阳离绝。
阴和阳,一个趋下,一个趋上,一个内收,一个外放,一个静藏,一个动露,一个黑暗,一个光明,相反的剑式和心法,两个洛名撼即便长得一模一样,又怎么可能真正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