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杀化境(122)
灵蛇敏捷穿梭于繁花之间,欧阳泺孩子般跟在后面,化作了花之精灵,朝他招手:“过来。”
他走过去,她将一朵花扔在他身上,得意道:“你是我的了。”
“……”
“你不愿意吗?那为何不躲开?”
“……呃,也不是不愿意。”
“好极。以后我们就是一对了。”
甜意不期而至,他机械地重复:“我们是一对了。”
回应他的是一长串银铃般的笑声,她又跑远了,脚步轻快而自在。
远山后的箫声却渐渐近了,在他耳旁增至最大,然后骤然停住,只留下一阵令人作呕的嗡鸣。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不过去,不和她呆在一起?”
他紧紧握着剑柄:“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你的问题为何那么多?难道你没有发现,这里是个极好的地方?”
“这里没有纷争,没有风雨,没有仇恨,只有鲜花和阳光,以及毫不掩藏的爱人的真心。你一直寻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
谁的一生,不是在追寻着这些呢?
“你为何犹豫?过去吧,和她在一起,在阳光里,在花海中间奔跑,像蝴蝶一样玩耍,像双燕一般飞翔,去吧。”
箫声渐行渐远,在远山之巅悠扬,声音落入泥土里,一颗芽破土而出,渐渐抽条,绽放出一朵崭新的、娇艳的花,在风中纵情摇曳。
他看着远方的女孩,万花丛中,她仍是最好看的一朵。他不再犹豫,向她大步迈去,逐渐跑了起来,蝴蝶受惊,在两人身边翩翩展翅,他拉起她的手,她眉眼带笑,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这里好美。”
“嗯。我喜欢这里的花,这里的风,这里的蝴蝶和黄莺。”
“那,我呢?”他情不自禁,这里有不掩藏的爱人的真心。
她一把抱住他,非常满足地宣布:“我最喜欢你!”
万千情蛊不过如此!
他瞬时觉得自己病得不轻,甜蜜的情愫电一样流窜全身,灵魂飘忽忽的,就像四周轻佻的蝴蝶,在藤间枝头翩跹飞舞。
许久之后。他才能尽力压住声音,说出一句整话:“那,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我会让你看到,现在看到的这一切。”
“好。”
“所以,现在,你跟我走吧。”
“嗯?”
“我们走,离开这里。”
她的眼神变得十分疑惑:“走?为什么要走?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刚要回答,箫声陡然又起,刚起就拔到最高,像棍棒一样向他袭来,猛然砸在他头上,一时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一阵血腥冲喉而出。
她看起来有些模糊,焦急却是那般明显:“余景洛,你怎么了?啊——余景洛,我耳朵好痛,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他猛然甩头,才算看得真切,只这片刻之间,眼前世界荡然无存,鲜花不见了,阳光消失了,蝴蝶也没了踪影,只有一片残枝败叶,一地冰冷阴寒,魑魅魍魉的哀嚎隐隐绰绰,危险触手可及。
一切都失去了!他攥紧她的手,道:“对不起。”
对不起,唤醒了你的美梦,我也一度不愿意醒来,但是,我们不能永远生活在梦里。
眼泪流下面颊,笑靥却如花一般绽放。
黑暗中,箫声变得十分狂躁,不时夹杂着一阵惨叫,仿佛某处正有个嗜血的魔王,正在大开杀戒。
余景洛扶起欧阳泺,道:“不要怕,是幻境。”
“原来是幻境,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幻境虽然破灭,所言所行却在耳在面,她只愿他也和自己一样,大闹过一场,也才刚刚醒来。
然而,他却一语中的地幻灭了她的期待:“一早。”
见识过桑姨蛊幻阵的厉害,作为习武之人,身体已经自动对这种奇诡的阵法产生了防备之心。
所以,当静松居外箫声响起那一刻,他就已经提高了警惕。然而,马车上那奇怪的香味以及某些不可直说的因素,还是让他中了招。
直到看见那个凉亭。
那个凉亭的样子,实在和记忆中的那座太像。
这没什么好奇怪,制造幻境的人,通常会用人们的回忆做材料,越是深刻的记忆,越能让人们耽溺其中,故而越常被用来造幻。
然而,这么绝美的幻境里,怎么会出现这个凉亭呢?这个他的母亲梁懿赏花饮茶的凉亭,它带给过他多少期待,就同时承载了他多少苦痛,这苦痛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根针,不想起便罢,每每想到,便会被扎得生疼。
如此,他如何能不醒来?
太过羞囧,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