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杀化境(111)
我是为了她出生的。没有人告诉过我,但是我从小就知道。
我对她真是又敬又恨!
我是蛊族子民,蛊族无人不尊重和敬仰着圣主,那是我们共同的守护神。
但是,她哪里是个合格的圣主?她平日里高坐台上,显得威严而可靠;但是当她从那高高的神坛上下来,把那华丽庄重的外袍脱下,她就变成了一个非常可恨的死丫头,一个任性妄为的大麻烦。
她总是乔装打扮成各种样子,偷溜出她的月亮殿,在大雁城中胡作非为;她总是那么理所当然,制造各种事端,让自己限于危险之境,也把我们带入恐慌和兵荒马乱之中。
她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后满意睡去;而我,作为她的随侍蛊婢,把她送上床后,才有时间来善后,平息,以及,接受惩罚。
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弄得我身心疲惫。很多次,待事情终于了解后,我望着夜空,询问天边的启明星,我问它:为什么是我?明明我才是那个比较小的妹妹啊。
星星不会回答人类的任何问题。没有人能告诉我,我的明天在哪里。
我就这样长大了。还是每天都辛苦练习剑法,还是虔诚地跟随在她的神座旁边。
所有人都很害怕我,因为我的严厉,我的狠戾,以及我对错误的绝对不能容忍及不容解释。所有人,包括她,我的姐姐红叶。而她还是那样高高在上,那样天真,那样没心没肺。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她也稍微变得老实了一些,惹麻烦的次数稍微少了几次。
那一年,她甚至连续几个月没有出去惹事,每天完成自己的事情后,就躲在房间里面看书,习字,伺养蛊虫,种花养草。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她也终于开始长大懂事了。
我也有了少许空余的时间,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而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跑到大雁城茶楼里坐着,看街上人来人往,喝茶,发呆。
我带着面纱,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没有人询问我的示下,没有事情可做,真好。
而,经常我都能看到一个白衣男子,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放着一个小竹篮,篮子压着一张纸上写着:替人祛蛊,费用自付。
蛊族人人都或多或少养着几条蛊虫,也经常莫名其妙中一些自己都说不清楚的蛊,所以,蛊族有类人专门替人祛蛊,我们叫他们为医蛊。
医蛊熟知各种蛊虫的习性、样子以及作祟的表现,因此,他们养出的蛊虫肯定更高阶,更厉害。而蛊族都是按照自己饲养蛊虫的能力来论资排辈的,也就是说,谁能饲养出更高阶的蛊虫,谁的社会地位就高。
所以,医蛊地位很高,一般深居简出;有人若要祛蛊,必须先准备好丰富的供奉之物,虔诚地送到府上,医蛊若觉满意,就会收下供奉,替他祛蛊。
从来没有听说过,在大街上替人以“费用自付”方式祛蛊的医蛊。
所以,一开始,我甚至以为那人是个骗子。
然而,来找他祛蛊的人很多,每次他来,大街上都会变得拥堵不堪,嘈杂喧闹。他就在那热汤一样的街上,安静地坐着,微笑着,耐心地把一只又一只的蛊虫祛了出来。
他耐心解释着各种蛊虫的习性,中蛊后人的表现,以及祛除方法。他那么坦然,那么习以为常,好像,这一切本该如此。难道他不知道这本是各家各户的不传之秘吗,甚至说是传家宝也不为过啊。
若一只蛊虫变得人人都可以祛杀,那这样一条蛊虫还有什么价值可言,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或许,他也是个麻烦精吧?我感觉到太阳穴隐隐作痛。
我不得不开始计算他的出诊时间,不得不开始悄悄跟踪他。我发现原来他竟是大雁城主唯一的儿子,每次出诊,看着就他一人,事实上后面悄悄跟着五六个人——他不许这些侍卫跟着自己,他觉得自己没有危险,他害怕身边跟着这么多人,请求祛蛊的人会感觉到害怕。
他叫连青留,他是个傻子。
那些人吵吵嚷嚷,争先恐后,各有所图,哪里会害怕?
他们不仅不会害怕,他们还敢敲打着桌面,大呼大叫,道:“那个人插队,你也不管一管吗?”“凭什么他后到反而先祛蛊了,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好处?”“为什么祛不了,既然如此,你摆个摊在这里是拿来看的吗?”
我每天看着这样滑稽的场景在自己眼皮底下上演,真是哭笑不得,头痛不已。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一把捏住一人快要捶到他脸上的手,道:“你这人这么蛮横,不知道公子想让你滚了吗?”
那人恼羞成怒,道:“你是哪里来的丑八怪。你快放开大爷的手,小心我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