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杀化境(106)

作者:叶含章2030

酒友闭着眼睛,频频点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深以为然。

酒肆的老板不时往这边瞟一眼,摇摇头。

那村夫继续道:“儿子孝顺?我呸!能干出伤父弑母这样的丑事来,牲畜不如!年过半百了,亲手养大的儿子嫌你碍事,说:‘老爹,你老了,没用了,你走吧,你若不走,我就要杀你,谁拦我我就要杀谁’,然后,就真动手了,你说,惨不惨?”

“是我这样从来什么都没有的人比较惨,还是得到过所有,又一下子全部失去的人比较惨?啊——”

手腕处传来迟钝的疼痛,醉眼朦胧中,一个四面帷幕的黑色斗笠出现在头顶,紧紧把握着自己的手,苍白、有力,却有些颤抖。

“什么伤父弑母?”

“……大大大侠,饶命……”

“什么伤父弑母?”

“您,您不知道吗?说是洛云派洛云令主的长子,为了篡位,伤了自己的父亲,杀了试图阻拦的母亲,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摔进河里,淹淹淹死了……”

……

乡野村民的谣传,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播散的讯息,已覆没整个大地。

然而究竟是哪一阵风,吹落了第一颗种子?是无心还是有意?

已经无法推考。

余景洛踉踉跄跄跑回山洞,手里的酒壶已经空了大半,他从来不饮酒。

酒是萍踪浪迹的游侠最好的伴侣,他能滋生豪情,也能麻痹神经,最能填补孤旅的寂寥,安慰不期而至的凄苦和恐慌。

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已经将这些东西尝了个遍,却又生生受了。

因为他坚信自己不是游侠,他最后总能得到一个答案,他总归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你不是问过我,既然已经回来,为何不敢现身吗?”他的声音,压抑而低沉。

欧阳泺握紧了他的手,道:“……为什么?”

她本来不想再问了,但是,他需要说下去,需要找个地方,控诉这无情的命运。

果然,他咬牙切齿道:“我在我们遇到的那个山洞里醉了好多天,然后,我又醒过来了。”

人无论醉得多厉害,总归还是会醒来。

醒来做什么呢?醒来又去喝醉吗?我已经连下山买酒的力气都没有了,山洞里,我自己身上,也全被吐得一塌糊涂,让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而是某条被厌弃的流浪狗。

于是,鬼使神差的,我按下了暗道的机关,回到了崖葬墓穴。

我用药池的水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坐在你给我做的那个木椅上,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回到蛊城。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无论怎么样,我得去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但是,我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去找你。

我已经是个死人,若是被人发现,我居然还活着,还……到时候,恐怕——

“你回来得对……”

欧阳泺急切说道。猛力一挣,绑缚着双手的绳子竟然有些松动了,她喜形于色:“余景洛,我手上的绳子,松了。”

很快,她就将手从绳子中抽了出来,摔着手,待那阵麻痛散去,见余景洛狠狠地盯着她的手腕,忙用袖子藏起那两道深深的勒痕,道:“没事,不痛。”

余景洛不做声。

她身材瘦削,很快便从绳子里挣脱出来,帮余景洛解绳子,但是那些人把他绑得格外紧实,一时竟无从下手,她担心着外面侍卫进来,俄顷便急出一头的汗。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欧阳泺坐回原处,原样将绳子挂在身上,用双手扯紧。

门开,几名侍卫进来,看到地上两人并无异样,为首一人道:“你们两个看着他们,其他人跟我走。”

便有两人无声无息在两人身边站了。窗外突然火光冲天,屋里瞬如白昼,为首者面色一沉,甩身快速向屋外走去。

他快步下楼,望着木栅栏外的火势,冷笑了一声;一名小卒碎布向前,道:“少主问,何事?”

他回答道:“无事,请少主安心歇息。”

小卒去了。他冷笑道:“趁着火光,给我搜!”

说来奇怪,这深山中的隐蔽点,用的材料皆是木料,围墙外,到处都是干枯的荆棘灌木,虽然大雪初融,有些潮湿,但是,连日来都是晴天,也干得差不多了;又有风徐徐地吹着,已经燃起来的火,竟怎么也越不过去,仿佛那围墙的材料,不是木头做的,反而是水做的一般。

院内的木头兵倒是来来回回,正努力搜寻着什么,但是,人数却并未增加。

小凌躲在暗处,看着在通铺上躺成一排的侍卫,心中暗暗称奇,这些人果然是些木头,在未换岗之前,外面即便闹翻了天,也都与他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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