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人间(91)

江鸽子叹息一下道:“老甄头他家绝户了,老头儿都九十一了,还能活几年呢……池瓮庆贺酒两瓶,当年十四巷的池瓮酒是供品,那酒的秘密就是十四巷的老井水。那老和尚当年圆寂,池家是信徒,就献出自家宝井,润养佛身舍利子,后来老甄头家又在井上修了佛塔,也就绝了池瓮酒……”

说到这里,江鸽子忽然又想起什么,就回头问huáng伯伯:“我说老huáng,池翁家还有后人么?”

huáng伯伯低头想了一下:“怎么没有呢!咱五姑奶奶就是他家后人呢,他家后来不酿酒了,就送家里的女眷去李家学了刺绣的活计,后来李家迁走了,这做绣活的就成了五姑奶奶她家祖宗。”

这样啊。

江鸽子回头对俞东池说:“他家应该还有个两千年左右的老酒窖,也不知道酿酒的技术还在不在,你们做艺术之都,总要有产品,要是五姑奶奶知道老酒窖在哪儿,也知道技术,你们就给老人家一笔钱儿,再找个条件更好的养老所,那老人家命苦,劳烦……要好好待她。”

那天他送五姑奶奶去疗养院,五姑奶奶人奇怪,硬是找不到一屋的伴伴。

最后实在没办法,疗养院就把老太太送到锅炉房边上的杂物间跟棺材一屋。

江鸽子回来之后,也总是记挂。

他去看过几次,奈何,就是他愿意掏钱,疗养院也没人愿意跟五姑奶奶一屋。

五姑奶奶拒绝跟老头儿一屋,那些老太太拒绝跟一个古怪老头儿一屋。

这事儿,谁也甭怪!

就是无奈!

俞东池很认真的打量江鸽子。

夜色下,这人眼神清正,神采笃定。

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人啊,他想如果宇宙最大,那么这人的心里,许是能安放下整个宇宙的。

因为,他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这一晚,说来说去,谁都照顾到了,他却从从未在这里捡一文的便宜。

世上,真仁假善,好名好利的多了去了。

可江鸽子这样的人,他还真是头回见到。

江鸽子安排了一会,又迎来哭哭啼啼的老甄头。

人家老甄头拿了一千贯钱儿,抬腿就要走。

一边走一边还唠叨,你们咋不早来,老子早就想出去玩了。

江鸽子哭笑不得的安慰好他,又跟老何太太捋了捋那首十四巷的歌儿。

就这样,老三巷左右翻腾,又给俞东池他们翻腾出三座状元牌坊。

这三座牌坊倒也好找,前朝状元不稀罕,后来街坊们就拆了牌楼,盖了各家的茅厕。

江鸽子笑眯眯的坐在那边与俞东池算着:“不是我说,今儿算是你赚着了。”

俞东池亲手给他斟满茶杯,两手捧着到他面前,真诚且佩服的说:“杆子爷高义。”

除了高义,俞东池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算是半个知音吧!

他一再跟人说要找到本城的艺术核心。

他人贵话少,也不爱与人解释。

别人是百般巴结,就是找不到重点。

谁能想到呢,这个边城旮旯的小杆子,轻而易举的他就能找到重点,知道自己要什么。

什么是核心。

文化传统是核心,传承是核心,历史也是核心。

如今,大和尚的舍利圣地有了,文化传承的核心也有了,甚至本城的名品也有了。

然而,力量还是不够啊!

江鸽子喝完茶,轻笑着摇头:“高义还真算不上,这老街坊们,没几个出过远门的,见识也就是这么些,往日大家都是赚辛苦钱的,随了我这个没本事的破杆子,我也给不了他们大前程,明儿搬迁,贵人们高抬贵手,手里若宽松,就给老少爷们多点补贴。咱们不白拿你的……”

俞东池心情很好,就点头说:“这是自然的,你放心,不管是你们那个散伙饭,还是其它的……我都包了……”

说到这里,他忽笑了起来,看着江鸽子的下巴说:“明儿,我就多修几座博物馆,到了那时,就劳烦杆子爷您辛苦,卖卖门票什么的,我给的不多,一张门票,分润你一半利润,你看可好?”

江鸽子呛了一下,好奇怪的扭脸看他。

俞东池说完,他自己也惊到了。

这两人对看了一会,又各自尴尬的扭头看向一边儿。

江鸽子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没话找话一般的说:“呃,哦,老何太太那边儿还说完呢,像是朱家是做风筝的,李家巷子里全是开绣庄的,而住在魁星巷子里的老状元居所还在,至于紫藤巷里的玉人,那说的是九州六把玉刀,南藏花刀就住紫藤巷,也就是花晓善他家,花家做玉雕到了花晓善这一代,刚巧二十代,对了,他如今在郡上工艺美术品厂上班,他如今是做保安的,你到大门口喊一嗓子,就能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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