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人间(71)
之后他回来,开始真正的审视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次他终于明白了。
他家里的环境好,教养好,一家子上千口人,素日见面都是亲亲热热,尽显教养……
可那些教养后面,却深埋着的却是数世寒凉。
他家人比小说里还冷酷的多得多。
其实,真正的欺凌不是羞rǔ,不是殴打,而是他们拒绝看到你,看不到,你也就不存在了。
俞东池见到江鸽子第一面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喜欢这样儿的。
可是,像是自己这样的人,这样的罪人,还配说情感?
算了吧!
此一生,他大概是再也不会去喜欢谁了。
五奶奶与江鸽子迈着扎实的步伐走着。
奢华的车队与他们jiāo错。
两行人……再也看不到对方……
第20章
遇到江鸽子这一晚, 俞东池发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睡的十分不安生。
早上起chuáng的时候, 他纳闷的看着屋顶, 竟觉不可思议。
江鸽子并不知道有人为自己发了一晚上梦。
就是知道了,像是俞东池这样的人,他也会说一句:“仁兄想太多!”
伟大的地球电视剧告诉我们,与这样的人谈恋爱,会最少撕心裂肺四十集, 痛苦的素材够拍三季电视剧的。
并且, 为了卷更多的钱,那些电视剧总爱开放式结局。
多可怕!
他的人生, 凭什么去填别人的坑?
他最近忙的要死要活,没一天安生的。
从送了五姑奶奶那天开始, 老三巷子的搬迁便开始了。
比起年轻人的雀跃,老人与孩子才是依依不舍的。因此这街边树下,总是聚拢着眼泪汪汪的各种念旧团体,或说过去, 或约了聚会的日子,甚至还有死乞白赖,哭喊着要连世亲的。
以前也没有见他们这样亲厚过啊。
上周末, 一些老街坊又集体来了家里与江鸽子商议,说, 这样没啥jiāo代的离开, 总是心里不舒服, 就问问杆子爷,是不是三巷子集体筹款,在戏台那边摆两天流水席,郑重的吃一顿散伙饭,才算是个好结局。
吃就吃呗,江鸽子点了头,那些爱揽事儿的老头儿也算是找到了心灵寄托,便开始算总账,找厨子,开始挨家挨户的收起散伙的伙食费来。
这一说要钱呢!曾是钢铁一般的街坊情,便又开始出现裂缝。
吃可以,出钱就不可以。
不出钱,就不给吃。
凭什么啊?
不给我吃,大家都别吃!
对!这世上总有奇怪的人,能给你掰出奇怪的道理来。
比如,五岁的收多钱儿?几岁算成年?是不是要请个戏班儿?
等等之类……
以前做主的huáng伯伯躲了,几个老头儿委委屈屈的揽了麻烦事儿,他们处理不了,就见天杆子爷议事堂里讹着,求着江鸽子做主。
送走心累的连燕子,江鸽子也很是惦记了几天,这不,前天他接到了连燕子的来信。
有厚厚的一封,十几页信纸,写满了一大堆数据。那些数据江鸽子无论如何也看不懂,就只能丢到一边儿。
随着信,他还接到一个奇大的包裹,那里面从正装到寝衣到贴身的衣物是一应俱全,最莫名其妙的是,连燕子还寄回来一份勘探公司的股份转赠书?
江鸽子不太明白这份股份转赠书到底转赠给了自己什么,他签好字,按照要求又塞了几大包牛肉gān子,又给连燕子寄了回去。
这天大晌午,江鸽子见家里争吵不休,便麻利的躲到了巷子口,他半躺半坐在戏台的二层青石头上看热闹。
戏台下,邓长农守着一个巨大的啤酒桶,还有一塑料盆煮花生在贩卖。
已经不会说话的林苑chūn,怀里抱着一个很重的铁琵琶在认真弹奏着。
一旦有音儿错了,躺在一边的薛班主,拿着盲杖,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棍儿。
林苑chūn缩脖儿都不敢,就硬生生的忍耐着,薛班主只要说他错,他就一点没脾气的从头再来一次,周而复始,十个指头上都是血,他却也没喊疼。
站在一边的何明川,邓长农一脸羡慕的忙活着,虽然他们的十个指头上缠满了胶布,满脑袋都被薛班主敲的都是包,然而出于对钱的奢望,他们现在愿意做任何辛苦的事情。
学艺算什么?
给他们钱,就是给人跪着擦皮鞋他们都是愿意的。
这眼见着,曾经热血的音乐青年,就成了老三巷的铁公jī组合,不,铁公jī已然不能概括他们爱钱的jīng神。
应该喊他们糖公jī。
一毛不拔,他们还成天惦记粘点啥回来。
老何太太坐在远处的巷子口,一边做鞋,一边远远的陪伴着孙子。
她脸上也没一点儿心疼,竟是满面喜色露着,每当林苑chūn挨揍,她就摇头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