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怨鬼找我轮回(287)
男孩怯生生指卫舜:“那那个叔叔呢?”
卫舜抽掉车钥匙,目光探来,钟冉转转眼珠:“他可以,他心脏很好。”
男孩有样学样,伸爪子探脖子给他:“哈~”
他头发在废墟蹭了满头灰,脏兮兮又狼狈,十指像抠土许久,嵌了混血的泥,手腕红绳也褪却颜色,剩双眼睛尚且亮堂,瞪起来像只小狐狸。
卫舜转向钟冉,钟冉伸手屈指:“哈~”
卫舜给他俩一人一记暴栗:“长本事了是吧?吓唬我?爷爷我是吓别人长大的。”
男孩被敲脑袋,头缩钟冉身后,钟冉做样子又吓卫舜,宽慰他:“别怕,那叔叔就爱凶巴巴的,但他人不坏。”
男孩竖起小爪子,无声对他屈屈手指,卫舜以手为枪:“砰…”男孩耸肩,偷偷躲钟冉身后笑。
大朱扬声喊:“你俩磨蹭什么呢?快下车吃饭了!”
钟冉应声下车,卫舜与她默契地落后大朱几步:“那小鬼也是跟你结契的?”
钟冉点头,卫舜惋惜到:“这么点小,看起来也就五六岁,死之前该有多难过,才盘旋至今不愿离开。”
钟冉眼神黯淡:“他是个留守儿童,爸爸妈妈常年不在家。出事前那晚,他爸爸给他打电话,说要买奥特曼书包给他,他惦记很久,直到死去。”
她叹了口气,“他又饥又渴撑了四五天,我体会过这种感觉,很难受。”
卫舜闻言拉过她的手:“走,咱吃点热乎的。”
钟冉朝他眨眼:“果然还是卖惨对你有效。”
卫舜刮她鼻梁:“欠揍。”
*
大朱近些时胃口不好,吃饭不香,肉眼可见地凹了脸颊,原本学落魄艺术家修剪的胡茬,现在没添文艺,倒是将落魄贯彻不少。
卫舜提议让他先回车里头歇息,他也不拒绝,拿车钥匙自行离开。
山里没太阳,男孩裹了件卫舜的外套,戴起大帽子将脸遮严实,旁人怎么也没法看出他是个全无生气的死人。
钟冉蹲下问他:“你真的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住哪儿吗?”
男孩摇头:“这里鬼好多,都觉得我小,爱吓唬我,我不敢回去,也不敢找妈妈。”
钟冉朝远处张望,群山仿佛近在眼前,颗颗树木清晰可辨。山脚长街张灯结彩,年关将至氛围浓烈,几个小孩拿摔炮噼里啪啦地砸,踩着新鞋欢乐跑过。
男孩搓搓掌心污渍:“妈妈会不会嫌我脏?她不喜欢不讲干净的小孩。”
钟冉点他鼻子:“每个人都是脏兮兮地来到这个世界,但每个妈妈都恨不得立刻抱着亲亲他,你妈妈也一样,她不会嫌弃你的。”
男孩抬头朝卫舜求证,卫舜连忙应和:“是真的,我弟出生时比你还脏,我嫌弃,但他妈没嫌弃。”
男孩面容松动,郑重地点点头,钟冉起身同卫舜商量:“要不我们去问问名字,小地方,若是本地住户,应该互相认识。”
卫舜表示赞同,一个牵女孩的妇人从道旁经过。
女孩不过三四岁,长辫子扎头花,风吹得纱花原地飞舞,小棉袄干干净净,漆皮绒靴锃亮发光。
妇人竖食指对她交待什么,女孩的头一点一点,甩得辫子窜来窜去。
男孩从帽沿处偷看他们,等两人踏进一家饭馆,他才拉拉钟冉的袖子:“那是我妈妈。”
*
三人进门,过了饭点的餐馆客流冷清,年轻伙计热情招呼他们:“来吃饭的吗?”
钟冉摇头:“我来找你们老板。”年轻人琢磨一番:“熟人?什么名字?”
牵钟冉的小手紧了紧,钟冉回答:“不是熟人,但算故人。”
年轻人有点犹豫,楼上下来个中年男人,头发剃成短茬,反复刮过的人中泛一层沧桑的青黑,见几人杵在门口,他忙问道:“有事?”
年轻人说:“老板,他们来找你的。”
中年人打量两人,目光在矮小身形上停留,奇怪于他不合身的外套,沉吟片刻又问钟冉:“我不太记得你们…嗯…你叫什么?”
钟冉瞟过年轻人,斟酌回到:“您还记得…祝长龄吗?祝福的祝,年龄的龄。”
年轻人扬高声线:“老板,跟您一个姓诶!”
祝老板渐渐表情失态。
*
钟冉与小长龄坐进包间,祝老板关紧门,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不定:“怎么突然提我儿子?你到底是谁?”
钟冉对长龄俯身,轻言细语:“把帽子摘下吧。”
小长龄慢慢摘了兜帽,露出一张胆怯期待的脸:“爸爸。”
祝老板眉间逐渐聚起小峰,不住摇头:“不…不…这不可能…长龄、长龄已经死了,他尸体…是我亲自监督下葬的,这…”
他手指长龄,急促喘.息,“再说了,若长龄还活着,那也该有十六岁了,不可能只这么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