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欢(261)

作者:袖侧

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归宿。

他目光扫过。

青绡帐半垂,丝褥还有些凌乱。仿佛她酣睡才醒,趴在那里撑着身体抬起脖颈,眼神迷茫的看着他坐在书案前。深衣的领子松松的,常常会泄了春光。那模样慵懒如猫,让他手握书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白玉香炉静立,没有燃香。她曾半跪在那里,掀开炉盖,换上她喜欢的千叠香。千叠香最好闻了,她说。其实他更喜欢的是沉光香,但……随她。

书案上多了许多玉把件,大多形状可爱。她常常也爱坐在那里,一手托腮,眉头微蹙,沉着性子,硬着头皮去读那些文辞拗口,其实对她又根本无用的功法。她拖着他的手让他给她解释,他不忍心告诉她这些与她根本无用,都耐着性子为她一一解读。

冲昕站在自己的寝室中,只觉得处处都是杨五的身影,竟茫然不知该往何处落脚。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响动,那并非人的脚步,是灵兽的肉爪落在地上的声音。衣摆被拉扯,冲昕低下头,灰灰正咬住他的衫角扯动。

他走时布了禁制,旁人进不来。却又怕她自己一个人在洞府中会寂寞害怕,便放了疾风狼进来陪她。疾风狼战力不弱,亦能护卫。他走时,给它喂了一块中品灵石,好好的交待过它的。

灰灰咬住他的衫角,往里面扯动。

冲昕不解。但灰灰是高等灵兽,自通人性。他便随着它迈开步子。

灰灰扯着他来到榻边,它不敢踩上床榻,便抬起一只前爪,朝那里指了指。

冲昕撩起帐子,那帐中竟似乎还有她的体香,可能是错觉。他扫过床榻,看到枕下,露出一角书册。他弯腰,将那本《养火经》自枕下抽出。那书中夹着东西,他翻开,当初给她的紫玉牌,她夹在书中,还给了他。

冲昕只觉得心脏,钝钝的疼。

早在路上,他已经一遍又一遍的询问过徐寿,当日的全部细节。

她不哭不闹,甚至比徐寿还更冷静,像是对自己的命运早有预料,或者,知道无法反抗……所以坦然直面。

她一向都那么聪明。那种时候,能想到去通货司取出尽可能多的灵石,还兑换了金银。她什么都考虑到了,包括以后的生活。她甚至还把库房里那些不怎么样的法宝法器也带走许多。

冲昕当然不在乎这些灵石和东西。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她能带走更多。他只恨自己留给她的太少。

她分明是希望能靠这些,先在某处活着,等他归来!

如果可以,他会留给她更多更强力的法宝!他以为她在宗门中,在炼阳峰上会很安全,他以为他给她的玉镯足够保护她了!

可他知道,那法宝能扛住元婴真人的一击,却绝对扛不住南北妖王的余波!

她死于他的一念之差!

冲昕抚着夹在书页中的紫玉牌,痛苦的闭上眼睛。

她把那块玉牌佩在腰间。他喜欢她这样,这样别人看到了,就知道她是他的人。

他睁开眼,握住那块紫玉牌。那上面仿佛还有她的体温。一定是错觉,她已经死了,重入了轮回道,会转生成一个新的人,陌生的人。

而且,她一直都拒绝他想将来将她的转世寻回的提议。

冲昕的目光无意识的扫过书页,忽地,看到了“纯阴之体”四个字。他的心头,忽然一凛!

灰灰抬着头看着他。

道君手中的书,没有预兆的突然粉碎。片片飞舞,如蝶纷落。

灰灰甩头,甩掉头顶的碎纸片。再看时,寝室中已经没了道君的身影。

旃云峰上,冲禹坐在那里,望着眼前那盏魂灯发怔。

他们没有对冲昕说实话。现场的迹象表明,托周霁那一推的福,杨姬显然是在南北妖王的冲撞余波中幸存下来了。不仅如此,她还试图给周霁报仇。

周霁死于南北妖王决战,他的仇人,不是南妖王,就是北妖王。妖域对人修封闭已经许多年,互不通消息,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如何了。仇人是这样的身份,这个仇,连长天宗这样的大宗门都没想过要报。

他只能去周家,录了两名周氏子弟入宗门,赐下灵石法宝,并承诺庇护,以示安抚。周家虽失去了这一代最优秀的子弟,却意外得到长天宗庇护的承诺,也算是因祸得福。

那个小丫头啊,怎么就敢提着几把凡兵,冲过去就想给周霁报仇呢?大概就是年纪还小,不晓得厉害吧。

冲禹忽然抬眸。

一道流光射入他的正堂中,他的小师弟,站在那里如山如岳。真的已经长大了啊,就如掌门师兄所说,该承担起责任来了。

冲昕站在那里,看着与他最亲近的冲禹师兄。他幼时在这里生活的时间相当长,对旃云峰,和旃云峰上的师兄,都熟悉无比,而且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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