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星(85)
说实话,打从他跟在巨门身边起,他就整天提心吊胆的,这一是因为自己到底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叛逃行主,说不定哪天就得伏诛,二也是因为自己这个新东家实在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人前满口仗义人后歹毒阴狠,指不定哪天就要拿他这个手下人开刀。
也正是怀揣着这样的顾虑,所以在那天补遮郎被杀后,他才会又回到他们的住处并往他已经被缝严实的嘴里塞上了那样一个以作提示的纸团,而想到自己今后一旦被巨门星发现说不定就要比补遮郎他们还要凄惨百倍的结局,耍禾谷就有些心底发凉,脸色也因为心情阴郁地暗沉了下来。
可他这边正胡思乱想着下意识的一抬头,便见那沈平秋正从后视镜里用一种仿佛洞察一切的诡异眼神盯着他,眼见他有些惊慌不定地低下头继续开车,半响才勾了勾嘴角道,“怎么?难不成心里不舒服了?禾谷,你不会是是怪我将补遮郎杀了吧?或者是怪我将你那几只不听话的小鸟雀给处置了?”
说完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沈平秋这么说着将自己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了耍禾谷如今已经无一只鸟雀停留的肩头,听口气却明显并不在意耍禾谷对自己的看法。
而见耍禾谷一副被触到软肋的痛苦神情,他显得极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接着缓缓开口教训道,“不过是几只灰雀而已,等明天你自己再去挑选几只,你想要什么难道我这个做老板的还能不给你了吗?”
听沈平秋这般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用这样歹毒的方式杀死几只鸟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就在昨天,因为连日来禄星司对自己穷追不舍的追查,他一时不痛快便将耍禾谷饲养的这些叽叽喳喳的麻雀用滚烫的茶水烫死了大半。
而最让耍禾谷无法接受的是,那几只时常赖在他肩头讨粮吃的鸟雀并非普通的鸟雀,而是与他息息相关的行灵。
偏偏就因为沈平秋一时的不快,他就将这几只雀灵硬是打回人形再将这几个孩童模样的行灵用滚水烫死在自己面前,而想到当时那诡异恐怖的画面,脸色瞬间惨白的耍禾谷半响才带着些畏惧地颤抖着自己的嘴唇缓缓开口道,“老板,没有,我不敢的……”
这般说着,喉间却像是含着一股酸涩的苦味,耍禾谷通红的眼眶里带着隐忍的泪意,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被这狠毒的巨门星随随便便烫死的灰雀们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再一想到这些陪伴了他百年,如同老友一般的行灵们就这般惨死,可自己依旧要屈从于这魔鬼手下为其奔走,一向对巨门星表现的相当顺从的耍禾谷不知道怎么的就生出了一股一直以来他都在努力压抑的恨意来。
……
耍禾谷这一门行当在过去起源于北方市井街头。
禾谷,指的是一种名叫禾谷雀的鸟儿,相传这种鸟儿体形小巧,可作手玩鸟笼养,经人类调教能表演多种技艺,且相当机灵聪慧,故旧社会时时常有江湖术士用其作占卜算命的工具,同时也用禾谷做诱饵训练其用嘴衔叼纸牌算命以赚取钱财。
如今的这位耍禾谷就是在当时那种民风相当富裕的社会背景下开始从事这门行当的,那时他虽籍籍无名,是个一没钱二没本事的穷光蛋,但是靠着他这群靠谱的雀伙计们他总是能赚到钱吃得饱。
而就和拿出些为了钱财就硬是捕捉些可怜的鸟雀来赚钱,累死他们也不管不顾的手艺人不同的是,那时候的耍禾谷并非那样残忍,相反他养的这些雀伙计都是他在老家野林子里看到摔断翅膀快死了才捡回家救回来的。
或许是因为他用了真心才救回了这些禾谷雀的命,所以等鸟雀们伤好了之后他们也不乐意走了,就喜欢留在耍禾谷的身边,把他当个家人。
那会儿耍禾谷还未成家,出身贫苦的他就住了个鸽笼般的破屋子,也没什么亲戚接济,可就因为他心善总是医治喂养这些鸟雀,所以这野林子里打扮的鸟雀都将他这坡屋顶当做了自己的家。
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耍禾谷再将这些极通灵性,好比他挚友的禾谷雀带到街头表演时就要比其他街头术士的雀儿要机灵聪慧不少。
而至此耍禾谷才真正地成了这一行的佼佼者,并在之后带着这些禾谷雀们升上天去,成了那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之一。
……
如今这些往事已经不值一提了,耍禾谷再找不回从前属于自己的行主身份,还被逼无奈地成了跟随在这儿疯子后面的走狗。
更可悲的是,他最终也没能留住自己那些雀伙计的性命,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了地上那皮开肉绽的几具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