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77)

作者:桐华

李妍问:“还有多远?”

我一脸沮丧:“远是还远着呢!我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健的男子和公主并肩而行,连面目都还未看清,可陛下既然是和公主一块儿过来的,还有躲的必要吗?”

李妍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那你就陪本宫接驾吧!公主肯定会为你好话说尽。”

小谦扑腾着落在窗棂上,我一面解下它腿上缚着的绢条,一面道:“看看你的笨样子,你们要减肥了,再胖下去就只能整天在地上走来走去做两只不合格的瘦鸡。”

就着窗口的灯看着绢条:

“阿布旦”是楼兰人对自己土地的热爱赞美之词,意思类似于汉语中“美丽富饶的土地”,但更多了一种家园恋慕之情。“阿布达勒”在楼兰语中类似于“叫花子”的意思,没有家的乞讨者。这些词语是从哪里听来的?看来你新招的西域歌舞伎中有楼兰人。别再喂小谦和小淘吃鸡蛋黄,再胖下去,没法见鸽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人太丑会没法见人,原来鸽太丑也会没法见鸽。收好绢条,我抽了条绢帕出来,趴在窗前,发了会儿呆,提笔写道:

我现在正趴在窗口和你说话,你在干什么?我猜你一定在灯下静静看书。我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天上不停眨眼睛的星星,窗外的鸳鸯藤花开得正好,白的皎如玉,黄的灿如金,香气清静悠长,晚上睡觉时我也能闻到。我已经摘了很多花放在竹箩里晒着,这样等到夏天过去,花儿谢掉时,我仍然可以捻几朵干花,热水一冲就能看到水中鸳鸯共舞。冬夜的晚上,如果能手捧一杯金银花泡的热水,与你共坐,听你吹笛,那是人生何等乐事……

九爷,什么时候你眉宇间的愁才可以消散?你的心才可以真正自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勉强自己……

我握着毛笔静静看了好一会儿鸳鸯藤架,转身把毛笔搁下,仔细叠好写满字的绢帕,打开锁着的小竹箱,小心地把绢帕放进去,又检查了一下樟脑叶是否还有味道。

日子过得好快,转眼间已经夏末,满架的花越来越稀疏,已经没有了白色,只剩下零落几点金黄。今天,我忽然觉得鸳鸯藤真的像红尘中的一对情人,一对曾有波折但最终幸福的情人。一朵花先开,它会等着生命中另一朵开放,是不是很像一对未曾相遇的情人?待到另一朵花开,它已变黄,此时相遇,一朵白一朵黄,白金相映,枝头共舞。日随水去,它们相携着变老,都变成了金色,最后也像生命的陨落,总会一朵更先离去,另一朵仍停留在枝头,可是停留的花仍然在怒放,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它不可以辜负,而且它的绽放提醒着赏花人在它的身边曾有另一朵美丽怒放过的花,当它也飘入风中时,我想在风中,在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另一朵花一定在静静等候它……

已经秋天,绵绵细雨中,人无缘无故地多了几分慵懒的情绪,常常胡思乱想。听公主说,李妍为一直未能身怀龙种而烦恼,她的烦恼不仅仅是为了女人做母亲的渴望。如果没有孩子,她的一切计划都无从谈起。太子之位现在还虚悬,如果她能生一个男孩子,势必会有一场夺嫡之争。似乎一个女子即使有再多的宠爱,最后真正能确保一切的也只能靠自己的孩子。

看到李妍,除了敬佩,我会害怕这个女子,究竟要多强烈的恨意和爱意,才能让一个女子把自己的一生甚至孩子的一生赌进一场生死之争中?我自问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果我有一个孩子,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一出生就置身于一场战争,我虽然会如阿爹当年对我一样,教他权谋机变,但我要让他快活平安地长大,权谋机变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幸福。

脸有些烧,连人还没有嫁,竟然就想孩子的问题。如果这一生都不能有孩子呢?想了许久,都没有定论,但看到屋外已经只剩绿色的鸳鸯藤时,我想我明白了,生命很多时候在过程,不是每一朵花都会结子儿,但活过,怒放过,迎过朝阳,送过晚霞,与风嬉戏过,和雨打闹过,生命已是丰足,我想它们没有遗憾……

第十二章请客

秋天到时,汉朝对匈奴的战争结束,虽然卫青大将军所率军队斩获匈奴万余人,但前将军翕侯赵信、右将军卫尉苏建所率的军队碰到了匈奴单于的军队,接战一日,汉军死伤殆尽。前将军赵信祖上虽是胡人,可归顺汉朝已久,一直忠勇可嘉,否则也不会得到皇帝的重用。可不知道伊稚斜究竟对赵信说了些什么,反正结果就是赵信在伊稚斜的劝诱下,竟然置长安城的妻儿老小不顾,投降了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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